秋风刮起两三片残叶,在这条三丈来宽的街道上,一阵乱舞,肆意落在行人的肩头上,又悄悄滑落。
即使日出不久,枫城的热闹便已渐起,商贩小夫、店铺小二、富甲显贵、逐一冒头,串起这整条街的生气。
就连乞丐这时候也端碗出活了,而林追首先入眼的也是那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那乞丐身着布衣,有几个破洞尚未打上补丁,他盯着旁边一卖蓑帽的小贩,那小贩虽也是布衣,但也算的上衣冠整整,并无破洞。
而那正在摆设摊架的小贩,眼神有意无意瞟向对面醉花楼的二层楼,二层楼的栏前扶着一个衣冠华贵,楚楚傲人握着折扇的先生。
再看酒楼栏前的先生,他眼神又不一样了,他望向了天空,天边正有一群野鹤飞过,划过青天,留下一条白线,宛若诗作。
让林追顿下脚步,静立彷徨的便是这幅画面,这幅世间一处角落,看不出任何端倪,瞧不出任何异常的众生百态。
可林追却看得有些痴了,是他前世从未停下脚步,仔细观摩过众生相吗?是他作为今生第一次出门,见到陌生人的浑然无措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幅画面,让林追想起了一段往事,那个收养他的男人,在他儿时对其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苍鹰跟蚂蚁的故事。
蚂蚁本无视界,但它往树上爬,便能瞧得见苍鹰,若它只往地里爬,便只看得见蜣螂。
如此这般,那些呆在树枝梢头的蚂蚁,渐渐变了样,它们也学会了飞,而那些与蜣螂为伍的蚂蚁,最后也变成了蜣螂,终日不知蓝天为何物。
虽不知这个过程经过了多少年,也许千年,也许万年,但最重要的是,最初的那个选择而已。
这个故事,林追儿时不太懂,少年时期见过形形色色之人后稍微有些明白,直到最后,他拿着天魂玉坠下苍绝崖时,那时,他是彻头彻尾悟了。
乞丐看着小贩,也想有着一份至少体面的生计,不再满衣补丁,风餐露宿。而小贩看着那位达官贵人,也想着什么时候能夜宿花楼,酒醒观景,洒脱自在,不再疲于奔命,日出而作。
而那位达官贵人,虽在世俗间有钱有势,肆意随性,但他还是不满足,所以他望向天空,看着那群野游的白鹭。
世间万物,特别是人,都有值得追求一生的东西,或许是名利,或许是情,或者干脆是某件器物。
而那个男人给林追讲述那个故事的目的,便是要告诉他这一点,并且给他起名为——追!
追什么呢,林追很清楚,至少上一世他很清楚自己要追什么。
因为他的眼神也曾与眼前这些人一般,不时望向某处,某人。开始是些同辈少年,后来是星殿内的师长,再往后是那些早已成名的强者,直到最后变成了天魂玉
这番景象触动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就像陡然看见了苍天与雄鹰的蚂蚁,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哧”林追微微撇嘴。
可在追求的路上,人最怕的永远都是同一件事,最怕都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都不走了?”身后陡然响起一个灵动清脆的熟悉声音。
林追愕然转头,发现果然是妹妹沈蝶跟了过来,竟是这一路都未发觉。
“你怎么跟过来了,你不是没睡好,回房补觉了吗?”林追声音有些恼火的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偷偷溜出去,是要干什么嘛。”沈蝶面对突然有些凶巴巴的哥哥,嘟嘴应道。
林追在心里稍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你赶紧回家,不许跟过来。”
“不行,我就要跟着哥,要看看你到底去干嘛。”沈蝶继续鬼灵道,很是倔强的模样。
林追又假做严厉,厉声喝止起来,可没想沈蝶又做出一番可怜巴巴欲哭无泪的神情出来,最后实在怮不过她,想着此行不过是去探视一番,就算带上这丫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