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喧嚣随着正月十五的来临已渐渐淡去,全国各地的大学将陆续开学,在闻名遐迩的京大上学的程治国也将于明日踏上返校的路途。
程治国的父母已于前一日登上了南下广州的列车,继续打工的生涯。趁着江对面的烟火璀璨地绚丽于夜空,程治国一个人在房间收拾着简单的行囊,年已古稀的爷爷、婆婆在堂屋看着电视。
当鸡鸣四起、晨曦微露时,程治国于酣睡中被爷爷叫起了床。草草地吃过早饭,程治国在爷爷、婆婆不舍的目光和话唠中登上了开往县城的客车。枳州县城地处巴江省东南,程治国将从此地乘坐火车到京城。
坐在客车中,程治国看着车窗外的农舍和田野在眼中急驰而过。一些枯色的荒草霸道地填满了一块块曾经的良田,不清晰却明显地印在了陈治国的眼里。偶有农家的炊烟飘荡在四野,一幅外来人认为唯美的乡村图,在程治国的眼中却怎么也藏不住的荒凉与落没。
看着这些,程治国有些想不通:一方面是逐渐增多的荒芜良田,一方面却是浩浩荡荡结伴南下的打工大军。是农民不愿种田,还是种田已不足以供养一家人的生活所需?是农活太辛苦,还是打工生活的诱惑太大?是农民都希望成为城里人,还是城里的一切条件都比农村好?农村人口渐少与日渐荒芜的田野已形成了正比,将来谁来种田?谁来供养庞大的城里人?程治国难免有些杞人忧天、漫无天际地想着。
经过近2000公里的旅程,程治国终于躺在了京大竹园的床上。同寝室的同学四人:一个北京本地人,华辰阳;一个西安人,秦颂;一个洛阳人,姬南飞。程治国系唯一的南方人,也是唯一个的从山区农村出来的。此时,他们三人皆陪新交的女友逛街购物去了。
程治国躺在床上,脑里还有家乡炊烟轻飘的荒芜田野在闪现,与此时所处的高楼林立的繁华京城格格不入。想到此处,程治国没由来地感觉一阵心慌。想去年,自己以全县状元的身份考入京大,心中那份骄傲、那种自得,总是难以抑止地显露,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无人可比,在未来必将如父亲的期望纵横于天下。但当他进入京大开始学习时,满眼皆是骄子,全班都是状元,那种怡然自得的心态立即如被惊吓的蜗牛缩回了坚硬而脆弱的壳里。特别是当他了解到同寝室同学的情况后,不但没了那份俯瞰的高兴,反而有一种自卑如春草遇春雨般在心里不停地滋生。
程治国祖辈皆务农,其父母更是为了全家人能生存得好一点而长年在广州打工。想到父母在外打工一年的积攒还不足以在京购买到一平方米的房子,程治国深刻认识到了在京城生存的不易。想到此处,程治国联想到了白居易初到长安应举的典故。顾况谓白居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现在的京城物贵、房贵又何尝容易居?白居易可凭一首《赋得古原草送别》成为“敲门砖”而“居亦易”,那自己又将以什么取得“敲门砖”,以什么而在京城容易居呢?
只有初中文化的父亲期望自己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故为自己取了一个俗气的名字——程治国。在小学、中学时,自己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别人眼中的学霸,是家人眼中的骄傲,最终如愿地考上了万千学子孜孜以求的京大。但在报考京大时,由于信心不足,在填报自己喜欢专业的同时同意了志愿调配,结果虽如愿录入了京大,却被调配到了考古专业,与自己读金融专业尽快发大财的愿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京大的考古专业虽然也是全国的王牌专业,但在“笑贫不笑娼”全国全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氛围下,考古专业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报考人数日渐减少。为了凑足人数,学校往往就从服从志愿调配的考生中选择学生,程治国就成了这样的“幸运儿”。
程治国一想到自己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心中就感到莫名的憋屈和不服,如想抱娇娇女的汉子睁眼一看怀中的却是背影林志玲、面孔罗玉凤的“如花”,想呕、想吐却不能,只有长久的恶心。
父亲想自己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自己却进了这样一个要死不死、不火不热的专业,想要知识改变命运,想要挣大钱、发大财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愿想遥遥无期,居京城就不能,何以谈“治国平天下”!
父母萧瑟离家的背影、爷爷婆婆枯守的冷清和家乡炊烟轻飘的荒芜田野又闪现在程治国的脑海里,一股不认输、出人头地的意志渐渐填满了心间。
此时,他想呐喊:“我要赚大钱!我要发大财!我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我要让父母早日结束打工的生涯!我要让爷爷婆婆也能住上洋房、别墅!”
程治国在心底埋藏着赚大钱、发大财的理想,就如初夏在肥沃土地里种下的豇豆种子,随时将破土而发,爬上早已搭好的竹竿,去找寻雨露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