劵九忽然郑重道:“好可怕的年轻人,身上充满了诅咒气息,他注意你很久了。”
李随看过去,那是之前跟随大长老前往终南山的年轻人。
四目对视,并没有任何火花。
楚枯夜一如既往把自己仅仅裹在黑袍下,只露出半边脸,眸光有些呆滞,若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谁家的傻子。
因为他看上去实在太普通,傻乎乎的模样。
巫女脸色苍白,坐在楚枯夜前面,然后听到楚枯夜淡淡说了句:“他很特别。”
楚觅清欲言又止,心中一阵难受。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
一个年轻少年来到李随面前,脸色冷漠,目光一直锁定在李随身上,微微抬起酒杯。“李少主,喝一杯?”
李随一脸茫然,这个年轻人是谁?
自己并没有任何印象。
年轻人以为李随在装傻,嘴角的笑意逐渐生冷,“李少主不认得我了?”
李随摇摇头。
年轻人放下酒杯,淡然道:“您贵人多忘事,不打紧,但我记得你,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出你的模样。”
李随一愣,茫然道:“我是你杀父仇人?”
既然是敌非友,所以李随一点也不留余地。
“哈哈,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来自南荒北城,叫做郭杰。听说你会来巫族参加庙会,所以我也来了,此行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你狠狠的踩在脚下,让世人都看清楚,守护者一族已经不行了,将来的南疆由我郭家做主。”郭杰盯着李随,敌意丝毫不掩饰。
南荒有三座城,守护者之城,其次便是北城,东城。这两座城池,世世代代效忠守护者一族。
北城和东城的祖上,跟随过守护者一族南征北战,后来守护者一族赐予他们两座城池,如此,才有他们如今的辉煌。
李随心中怒火中烧,牙缝里吐出两个字,“郭家!!”
曾经的狗,居然要反客为主,妄想成为南荒新主。
可笑之极。
“要不是守护者一族庇护你们,能有你们今日?曾经的狗,也配在我面前叫嚣?”李随冷冷回应。
郭杰却不怒,反而笑道:“如今的南荒各族动乱,需要新主,毫无疑问,我北城是不二之选,时代在变,你必须承认如今的局势。”
“局势?妖族举全族之力入侵南荒时,你们在哪?夹紧尾巴躲起来,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局势?想想,为什么守护者一族灭城之后,老黄带我奔赴终南山,而不是去寻找你们的帮助,因为老黄很清楚,你们的狼子野心。”李随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瓷器碎片仍在郭杰面前。“但你们别忘了,当野心膨胀到比你们的力量还大时,你们就是渣渣。”
众人纷纷注意到这里的状况,看热闹不嫌事大。
甚至还有人力挺郭杰。“南荒已经不属于守护者一族了,趁早滚蛋吧。”
“现在的狗都这强势了?”也有人看不惯,出声嘲讽。
郭杰脸色一阵难看,于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等着吧,明天的庙会上,我会让守护者一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们郭家将会继承历史,成为南荒新主。”
说完,郭杰也捏碎了酒杯,仍在了地上。
这件事成了晚宴上的插曲,很快被众人便抛之脑后,开始谈论现在的年轻豪杰。
“若明日终南山玄女出手,必然稳坐年轻一辈第一位置。”
“我看不然,年轻一辈人才辈出,巫女实力不比玄女低,孰强孰弱还说不定呢。”
“话别说太满,我听说了,荆州鬼族有个年轻人也来了,这个人是鬼子之位候选者之一,据说实力非常恐怖,或许他会成为明天的黑马。”
“别忘了,大俪王朝也派人来了,据说是针对唐音钰,这位郡主实力超强,不容小觑。”
众人喝了酒,因为这个话题,还起了争执。
期间,众人纷纷来给玄女和玄子敬酒,都识相的避开了李随,甚至有人冷眼相待,然后面向玄女和玄子时,又是赔笑又是奉承。
玄女不喜欢这种氛围,找了借口离开,
李随待了一会,觉得很是无趣,自行离开。
月光下的巫山,夜景迷人,风声柔和,虫鸣忽强忽弱,给人一种安静的烟火气息。
小溪前,楚枯夜早已经卸下黑袍,打着赤脚行走在水中,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脸上说不出的愉悦。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凡,很普通的青年。
可是他的气场如山岳浩大,当他气息内敛,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
李随坐在小溪的石头上,注视着。
“我等你很久了。”楚枯夜沿着小溪,逆流行走,经过李随身边微微顿足,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李随一直在意劵九的告诫,这个年轻人身上充满的诅咒气息,很恐怖。
宴会上,李随也注意过他,他并喜欢那种场合,只是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如今,他独自一人走在小溪,才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开心,像个小孩一样的笑容。
“我也注意你很久了。”李随回应。
“为什么,我相貌平平,没任何地方出众。”楚枯夜疑惑,目光却一直盯着脚下,看到了一条小鱼躲在石缝里,他立即扑了下去,双手合住,开心的笑道:“我终于捉到你了,小鱼儿。”
“问你个问题。”李随看着他手中的鱼,眼神复杂。
“说!”他小心翼翼的把鱼又放回水里。
“为什么你身上充满了诅咒?”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了楚枯夜。
他眼神微微呆愣,笑容逐渐消失。“因为啊,我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不知亲情,所有人在我眼中随时会成为一具白骨,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很小的时候,沾染了我身上的诅咒力量,化成了白骨,我听老人说,当时我还在傻傻的笑着。所以在巫族,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怪物,所有人都在惧怕我,包括我那死去的父母!”
说着,刚才被放生的小鱼,浮出了水面,不断挣扎,然后化成了一滩浓水。
李随竟然有些怜悯起来,这个人活着也是可悲,人生没有一点意义。
“你……是个可怜的人。”李随淡淡开口。
“可怜……?”楚枯夜笑了,摇头道:“我从不这么认为,相反觉得天下人都可怜!”说完,他觉得少了什么,于是再补充一句,“一群可怜的蝼蚁,才是可悲。”
他说话的时间里,渐走渐远,消失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