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李默便看见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这种人,这种形象,搁在哪里都是焦点的存在。
“二婶怎么了?”李默静静走过去,询问唯唯诺诺的李二婶。
李二婶显然有些惧怕那个中年人,但为了李二叔的伤,还是据理力争。“唉,小默来了,这是工地承包施工方,孙老板。人家只愿意赔两千五百块,哪里够啊?”李二婶焦急道。
“怎么不够了,你在工地摔断了腿,我付手术费和营养费,已经仁至义尽。回家养养就行了,怎么,还讹上公司了?谁让你不小心的。你要是想要这个钱,就签个字,钱立马给你,回头伤好了,继续跟着我干。不然,你就继续闹,以后也别在邬县找活干了。”孙老板将一份免责书扔到病床上,一脸恶相。
李二叔躺在病床上气得够呛,牵扯着伤口阵阵疼痛,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老刘头一头汗水,劝道:“孙老板事业大,是个大忙人,但知道工人受伤就立马过来了,富有两口子,孙老板是很仁义的了。你们签了字,缴了费,别耽误治疗。后面养好了身子,继续跟着我们干,别糊涂啊。”
老刘头着实为难,指望着李二叔一家低个头,不要让自己难做。
“这位孙老板,我二叔是在你的工地上摔断了腿,应该算是工伤吧。上午摔伤,您傍晚才来,若不是主刀的医生手术及时,怕落下个残疾。您若真的仁义,麻烦把住院费全部报销,然后再算算误工费,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有三个月的误工费。”李默冷着脸说道。
“吆喝!哪来的臭小子。还想要误工费,哪里的规矩?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李富有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耽误了工程,我还没跟他要误工费呢?你们哪来的勇气跟我要误工费?”孙老板冷哼一声,讥笑道。
“是啊,没这个规矩的。小子,大人的事不要插嘴。”老刘头帮腔道。
“我年纪小,你们年纪大,我都知道劳动法,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你们要不给,那我们只能找政府解决了。”李默回怼道。
“臭小子,胆子挺肥啊!你能耐挺大啊,还去找政府,那你去找政府啊,看看政府帮不帮你。县政府里,警察局里,都有我兄弟,你去告啊。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这字你要签,钱给你,不签,一分钱没有。回头,拿着这些钱,请我的那些兄弟们吃一顿,你们可以收拾收拾滚回农村去了。这邬县的地界上,没你们的工打了。”孙老板威胁道。
李二叔神情暗淡,李二婶显然被吓着了,民不跟官斗,这是贫苦人的传统想法。
李默还要再说,被李二婶拉住。
“我签,签还不成吗?可我不会写字。”李二婶妥协了。
“没事,按个手印就行。”老刘头拿出印泥,显然有备而来。
“等等,我认字,我可以看看再签吗?”李默道。
“看什么看,签了才给钱,不签就滚蛋。”孙老板很不耐烦。
“就看看,很快。”李二婶把那份免责书递给李默,也是怕里面有些弯弯绕绕,坑了自己。
李默不看还好,一看气得五佛升天。
上面写着李二叔因为在工作中不规范操作,导致失足摔伤,恒发建设公司(孙老板的公司)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承担手术费用两千块,并一次性捐助五百块生活补助。因李二叔工作能力的欠缺导致此次事件的发生,即日起解除雇佣关系。同时李二婶因为要照顾李二叔,也暂时解除雇佣关系,所造成的公司损失,公司本着以人为本的考虑,也不予追讨。
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一份推卸责任、过河拆桥的免责书罢了。
毒啊,这个字一旦签了,不仅拿不到足额的补偿款,还被一脚踢出公司。事后找政府都没有法律依据。
李默气得把免责书撕了个粉碎,欺负老实人啊。
“李默,你怎么撕了?”李二婶吓了一跳,责怪李默莽撞。
“二叔二婶,你们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吗?上面写着二叔摔断腿是二叔操作不规范导致的,把责任推给了二叔,然后补给我们的钱说是他们大发善心。还要跟你们解除雇佣关系,签了字,这件事就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了。而且以后也不能回去做工了,他们说等二叔伤好了回去继续做工,是哄你们玩呢?”
李默说的咬牙切齿。
李二婶脸色一白,幸亏让李默看了一眼,不然就被坑惨了。
老刘头露出一丝羞愧,但孙老板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心情好,你们可以回去做工,工钱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但前提是你们老老实实地把字签了。”
“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你们这些奸商欺负。这事,没完,难道你们能在邬县一手遮天不成?”李默冷笑,他还真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样的话,钱一分没有。你们去找政府要钱去吧。”孙老板脸上横肉一抖,露出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