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莫府的直接管事人,二当家莫方的脾气向来不好,他就像一个影子,为大哥处理一切阴暗面的事情,但莫方从未抱怨,谁让兄长是符修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呢,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莫方年少多病,不比阿立好多少,哪怕安养了上十年,也依旧瘦骨嶙峋。
事实上若不是有大哥在,莫府或许能在城南扎根,却未必比城北那些农家过得滋润多少。
所以莫方很知足,更懂得惜福。
夜已深,莫方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一壶酒,就这么站在自在书院门口,他没有敲门,但看他平静的表情和沉稳的站姿,以及湿到膝盖的裤管,似乎做好了站一宿的准备。
风雨飘摇,莫方活像一棵消瘦小树,或者说是一个没有感觉的稻草人。
不知过了多久,书院木门发出干涩的吱呀声,门缝里飘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莫方目露恭敬,埋头走进书院,只见掌珠老人缩着身子站在学堂里,就像一个不胜风寒的平凡老者,莫方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道:“我为您带了莫府珍藏的香汗酒,府里就这么一坛。”
掌珠老人一扫往日的精明市井,冷笑道:“酒人人都能酿,但香汗酒却是例外,得由头等花魁亲自选料、制曲、发酵、蒸馏,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滴入美人汗液,故得‘香汗’一名,可那些个花魁谁不是难伺候的主儿,比大户小姐还要娇生惯养,故而香汗酒每年产量极低,便是都城也千金难买,而此地远离都城,算上一路耗费的人力物力,你这坛酒若折算成现钱,都能买下小半座木墩城了吧?”
莫方点点头,真诚道:“这些年莫府还是攒了些家底的,大哥他身为符修,暗中没少上伯山采药,甚至早在外地置办了房产,若您看得上,别说一坛酒,便是莫府也能一并交予您。”
“你做的了主?”掌珠老人嗤笑一声,眼里透着凌厉,“你是个聪明人,否则老夫也不会帮你,但装糊涂就有些不美了!你明知老夫是问你,这坛香汗酒是为春妮准备的成年礼,就这么带给老夫,不怕你那位兄长盛怒?莫老爷再低调,但莫府仍是他的,他让权给你,只是让你帮他处理琐事,而不是越俎代庖的!”
莫方深呼吸一口气,强笑道:“您说的对,为了避免麻烦,那坛香汗酒的酒坛还在窖里,但酒液却被换成了上等的女儿红,当然,为了避免被发现,我偷偷掺了些灵药的汁水,会让味道更独特,毕竟木墩城谁也没喝过香汗酒,自然就没法分清真伪。”
莫方双手捧着酒坛,弓腰递给掌珠老人,“再说了,帮他人凝结本命符,这等手段恐怕不是一般符修能做到的,兄长若知晓您的神通,也只会支持我的决定。”
掌珠老人目露满意,这才接过酒,莫方做事有头有尾,这个好坏皆有考虑的习惯才是细水长流做生意的前提,“在还未弄清当年那位游方道人的底细前,老夫不打算表露身份。”
莫方平静而谄媚道:“您交代的事,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卜家药铺到底有无您所需的那味药材,我会尽快查清······只是我怀疑那味药并不在卜家药铺。”
掌珠老人盘玩核桃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每年货郎们以物易物的账本,莫府也留了份底,可我翻了几宿,也未查到您形容的那味药。”莫方犹豫片刻,又说,“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我木墩城世代采药,有时发现了未成熟的药材,会做好标记并藏起来,兴许您要找的那株药还在伯山上,一直盯着卜家药铺,或许是做无用功。”
掌珠老人捋了捋山羊胡,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
“另外,感谢您帮犬子觉醒本命符。”莫方诚挚道。
“小事。”掌珠老人摆摆手,“卜家撑不了多久,那药在哪儿,老夫自有主意。”
莫方迟疑片刻,又问道:“还有一事,敢问您来自何方?我也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做事。”
“慧极必伤,知道太多反而不美,安心享福便是。”掌珠老人不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