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傅老爷一声吼:“畜生!你偷拿房契了,是不是?”
傅少爷慌得手里的折扇都掉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我也是没办法啊!人家说了,我不拿钱出来,就要打断我两条腿。
您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呀!”
傅老爷气得抡着拐杖就上前打儿子,可他打不着。
傅少爷灵活的溜开,一边躲一边嘶哑了喉咙哭喊着:“你要打死我了!你要打死我了!”
他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月牙儿在一旁都看待了,怎么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呢?
这时候,后院里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脚妇人,颤颤巍巍的走,涕泗横流:“就是卖两间小屋的房契!又不是老宅,你何苦这样打他。”
傅老爷放下拐杖,浑身气得发抖。
这样大的年纪,月牙儿都怕他气晕过去,往他身边上走了一步。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语气万般无奈:“娘,你就宠着这个孽障吧。
迟早有一天,我们这老宅都得给他败光了!”
傅老爷看向月牙儿:“萧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实在是我也管不了。
到现在,谁知道那房契在谁手里?”
房契在谁手里呢?
不出一个月,月牙儿便知道了。
她站在杏花馆的院子里,双眼微眯,看着对面的院子挂上招牌。
“燕云楼”三个大字明晃晃的,闪耀在阳光之下。
对面也开了一家茶楼!
鲁大妞正好陪在她身边,瞧见燕云楼前围着的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破口大骂:“狗屁玩意儿!那梁厨子竟然在燕云楼做事?”
“谁是梁厨?”
伍嫂好奇道。
“就是个狼心狗肺吃里排外的杂种!原本说好来杏花馆做事,开业前一天他不干了!”
“好了。”
月牙儿听鲁大妞骂的不堪,提醒道:“别骂脏字。”
鲁大妞一跺脚:“我就骂,他个狗攮的!”
她骂得声音极大,燕云楼那边的人不经回过头来看,梁厨冷着一张脸,同他身边的老板说了些什么。
那老板听了,走过来向月牙儿问好:“萧老板,我是燕云楼的掌柜,姓汪。
在这宝地开店,还请您多多关照。”
鲁大妞还想骂,月牙儿用手肘戳了她一下。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开张呀?”
月牙儿缓缓勾起嘴角。
汪老板笑道:“就这月十五,请人算了是个好日子。”
“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一定去给您捧场。”
直到夜里,鲁大妞还一肚子气,一边剥鸡头米,一边和伍嫂六斤、小黄师傅抱怨:“我们姑娘也太好性了,人家都骑在你脑袋上了,还和人说好话呢!”
月牙儿不想听她继续发牢骚,端起一盆洗净泡好的鲜藕、鲜莲子、鲜菱角,说:“我到里面小厨房试菜去,你们把鸡头米剥好了,送过来给我。”
走到小厨房里,她才终于落了个清净。
夏夜里,蝈蝈吵个没完没了。
月牙儿低垂着头,煮沸一锅水,撒些干桂花、倒些冰糖粒,慢慢搅动。
瞧着冰糖融化在桂花水里,她的一颗心才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送剥好的鸡头米。
月牙儿头也不回,说:
“放在灶台上,出去吧。”
那人静默一会儿,轻声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听见这声音,月牙儿立刻回眸,是吴勉。
“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要读书吗?”
吴勉将手中的木盆放在灶台上:“反正我院试也考完了,若真能过,也要明年才继续考。”
他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切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月牙儿沉着脸,转过身去:“你就站在那,不要动不要说话也不要问我出了什么事。”
她将鸡头米拿过来,新熟的鸡头米,很鲜嫩,洁白如莲子,个头却小些。
下入糖水一起煮,盛出来,和藕、莲子、菱角一起装在荷叶碗里,浇上两勺桂花糖水,香味便溢出来,是夏天的味道。
月牙儿手捧荷叶,将这一荷叶的小点心放在冰碗里,自己拿调羹试一试。
桂花金黄,散落在白嫩的湖鲜上、咬一口,可拉出糖丝来。
风味极佳。
月牙儿将这什锦冰碗往外挪一挪:“你试一试。”
吴勉这才动了一动。
月牙儿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呆子,我叫你不动,你就真的不动吗?”
吴勉抿唇,没说话。
月牙儿两手撑在灶台上,说:“你也以为我在生气吗?”
“我怕你伤心。”
“我爷爷曾经说过,每一次危机都是机遇。
我觉得,或许是我的机遇来了,你信不信?”
“信。”
他答得不假思索,神情却很认真。
月牙儿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挖了一勺鸡头米吃:“哼,真是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