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们出去！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你脑子才短路了呢，赶紧出去！”周叔相当不耐烦地驱赶着。</p>
思瑶的脊梁骨发凉，“要不然……等一等吧，没准儿……过一会儿就好了！”</p>
“他想把咱俩赶走，难道……继续坐着干等？”</p>
“聊会儿别的话题吧！”思瑶嘀咕着，“或者……就聊他儿子吧！”</p>
郑丰顺杆爬，“周叔，您儿子几天来一次呀？”</p>
听到儿子两个字，周叔先是愣了一下，突然缓过神来，“儿子，儿子又来管我要钱啦，中午刚走，屋子里这么乱，都是他翻的！”</p>
我的天呐！周叔一会儿呆，一会儿傻，一会儿又正常了，这是什么节奏呀，搞得思瑶都想挠墙了！一时半会儿，还真闹不明白，周叔到底是轻微智障，还是老年痴呆，亦或者是受到打击后，精神不正常了！</p>
“周叔，您的心情我理解，咱不去想那些生气的事儿，把自己的事儿安排好就行。”思瑶极力安抚着周叔的情绪。</p>
“哦！对了，我要买保险，赶快给我孙子买保险，要不然，我怕儿子把钱都抢走！”</p>
“周叔，您放心，我会全力帮您的！”思瑶扶着周叔的胳膊，“走，周叔，咱们坐沙发上聊。”</p>
周叔应了一声，“嗯。”</p>
郑丰嘴上不积德，小声嘟囔着，“我看这老头子，八成是快神经病了。”说完，泄气地坐在沙发上。</p>
“你闭嘴！”思瑶狠狠地瞪着郑丰。</p>
扶着周叔坐在沙发上，思瑶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周叔花五十八万元买保险这件事儿，也是一时犯糊涂？</p>
“周叔，我有个建议，您可以听听。”思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没底，天知道这老爷子，到底什么时候脑子短路。</p>
“哦？说说看，什么建议？”周叔问。</p>
“您不是想把财产留给孙子吗，用赠与的方式，或者立个遗嘱，公证一下即可，这么做对您来说，绝对是利益最大化！”</p>
“我早就听说，保险可以避债避税，还能转移资产，所以才打算……把钱一次性存在孙子的保险账户里！”</p>
思瑶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如果周叔知道五十多万的保险，会被业务员赚走十几万，肯定不会买保险！</p>
“公证也一样，只要公证过，谁也抢不走，大额最好是赠与！”思瑶继续说。</p>
郑丰一听，立马急了，“什么呀，怎么就成赠与了，周叔，还是买保险好，保险有身故和重大疾病赔付！”</p>
“哎呦，说了半天，我都不知道……该听你俩谁的了！”周叔脑子又乱了，“我现在老了，忘性大，脑子也迟钝了。”</p>
“肯定听我的呀，还是买保险划算！”为了赚提成，郑丰死活推荐周叔买保险。</p>
“周叔，我不建议您把几十万用来买保险！您应该用赠与的方式，把财产留给孙子！如果想买保险，可以先买小额的，承保后再追加！”</p>
“好好好，我听你的。”周叔看着思瑶。</p>
思瑶浅笑，“周叔，我有个客户，他是律师，可以让他帮您。”</p>
“是吗？真是太好了。”</p>
“关于法律方面的，我也不是很懂，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帮您问问。”思瑶观察着周叔的反应。</p>
“行。”周叔同意了。</p>
思瑶立即拨通了秦律师的电话，按下免提键，“喂，秦律师，您现在方便吗？</p>
“方便。”秦律师说。</p>
“刚才我跟周叔说了一下，周叔同意了，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您了，希望您费费心，把周叔的事情办好，挺着急的！”</p>
“放心吧，没问题，也就跑跑腿的事儿，明后天……有时间的话，我就直接去找他。”</p>
“可以，可以，越快越好！”周叔对着免提说。</p>
“都有哪些财产呀？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秦律师问。</p>
“现金五十多万，房子已经是老楼了，准备都留给孙子，孙子上高中了。”周叔解释道。</p>
“材料都齐全吗？”秦律师问。</p>
“您指的是哪些材料？”周叔对着免提说。</p>
“比如：户口本、房产证、身份证之类的，合同我可以起草，具体的……等我过去见面再说。”</p>
“嗯……都有，都有，我给藏在床垫子里头啦！”</p>
周叔确实脑子不灵了，藏在哪儿没必要说出来，不过，比起撕掉人民币的老人，周叔就算不错了，好歹还知道藏起来！</p>
思瑶好心提示，“我有点儿担心，如果周叔的儿子知道财产没有他的份儿，后果恐怕很严重，万一把周叔暴打一顿怎么办呐！”</p>
周叔赶紧抢话说：“没事儿，就算他不打我，我也快死了。”</p>
秦律师笑了笑，“行了，这事儿你们甭操心，交给我吧，要是真把老人打坏了，那他就倒霉了！”</p>
思瑶又补充一句，“但愿吧，希望事情办得顺顺利利，周叔也能平平安安！”</p>
“这个你放心，回头办的什么情况，我给你信儿。”</p>
“好吧，那……秦律师，就这么着吧，回头你们自己约，我马上把周叔电话和地址发给你，要尽快办理！”</p>
“行，没问题。”</p>
“OK！就这么着！”</p>
挂断电话，思瑶一声叹息，费了一番周折，最后把周叔交给律师了，思瑶觉得周叔这种情况，交给律师最合适！</p>
从周叔家出来，郑丰已经气炸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没等走到公交车站，就开始数落思瑶，“好好的一个大单，就这么毁在你手里了，千载难逢的大单！”</p>
思瑶没多解释，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这单不能签！”</p>
“为什么不能签，客户都同意了！”</p>
“不能签，就是不能签！我的客户，我做主。”思瑶宁愿放弃签大单的机会。</p>
“你做主，你找我来干嘛！”</p>
一听这话，思瑶想都没想，直接把话怼回去，“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来，以后谈客户，再也不带你了！”</p>
“真逗！你以为……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大单吗？”</p>
“以后的事情，没人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p>
“我就搞不懂了，本来能到手的巨额提成，偏偏不要了，你脑子让驴踢了吧！”郑丰说话越来越狠。</p>
“驴倒是没踢我，是你现在猛劲儿踢我呢！”思瑶坚持自己的立场。</p>
“我很缺钱，你为我想过吗？”</p>
思瑶质问郑丰，“那你为客户想过吗？”</p>
“我一没偷，二没抢，都是客户自愿的，怎么就不能签啦，哪有你那么蠢的，竟然把客户交给律师了！”</p>
“为什么在金钱面前，你也兽性大发呢！”</p>
“兽性？本来能赚一大笔钱，现在却空手而归，你要是个男的，你看我不揍死你！”</p>
思瑶很生气，“揍我？你没钱，是你的事儿，客户不欠你的！你没钱，还可以回家种地，周叔的孙子没钱，就上不了大学，读不了研究生！”</p>
“那我爸呢，谁来管我爸，是我爸的命重要，还是上大学重要！”郑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p>
“你想拿周叔的救命钱，救你爸的命是吗？”</p>
“不是拿，是挣！”</p>
“挣？”思瑶一声冷笑，“那是因为周叔无知，他老糊涂了，如果周叔知道买了五十八万的保险，其中有十几万是业务员的提成，他还会买吗！你别忘了，他宁可死都舍不得给自己治病！”</p>
郑丰突然站住了，“你信不信，我再返回去，说服周叔继续签单？”</p>
思瑶不甘示弱，指着郑丰的鼻尖，“你信不信，你前脚去，我后脚就给你搅黄喽！”</p>
“你只考虑客户，你有考虑过我吗？我都快露宿街头了，如果再不签单，我就得滚回老家！”郑丰瞪着火红的眼珠子，彻底翻脸了。</p>
“不能因为你不容易，就忽视别人的不容易，难道你想让一个优秀的高中生，就此荒废学业吗！”</p>
“王思瑶，你叫我怎么骂你好呢，别人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你脑子进水了吧！”</p>
思瑶不屑地反击，“你有什么资格骂我！”</p>
“骂人不需要资格！”</p>
“哼！想骂我是吧，那你就骂吧，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骂我的！”</p>
“你骨子的高贵有用吗，你拼命那么久，还不如坑蒙拐骗赚钱快，你天天风吹日晒跑客户，都不如陪领导睡一觉！”</p>
“说够了吗？”</p>
“没说够！”郑丰继续发泄，“在这个世界，谁会在乎你的真诚善良，真诚善良就是个屁，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除了钱，一切都是屁！”</p>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苍天何曾饶过谁！”</p>
“我呸！”郑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这个大傻冒！”</p>
被郑丰戳中痛点，思瑶的眼睛湿润了，“没错，我就是傻，因为我宁愿敬畏天地，安然而生！”</p>
“如果你连饭都吃不上了，我看你怎么安然而生！”</p>
看着郑丰，思瑶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忽悠一个老人算什么，有本事你去赚土豪的钱啊！”</p>
“客户是自愿的，我没拿刀挟持他！”郑丰气急败坏地嚷着。</p>
“所以，你就签下保单，狠赚一个痴呆老人的钱，然后咸鱼翻身，这么做你忍心吗？”</p>
“你不是说了吗，让我把心换成不锈钢的！”</p>
“我那是劝你坚强，不是让你铁石心肠！”</p>
“王思瑶，一直以来，我都想不明白，你长得挺漂亮，明明可以靠脸蛋吃饭，却偏偏选择吃苦受累，明明打扮的妖艳一些，动动歪心眼儿，就能混的相当好，可你偏偏像个蠢货一样，总是错过发财的机会，猪都比你聪明！”</p>
“你混蛋！”思瑶骂道。</p>
“你不趁着年轻轻的，狠狠赚笔钱，等你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吃什么喝什么！”</p>
思瑶的泪水像决堤般涌出，“我相信人算不如天算！对得起天地良心，顺应天道活着，没什么不好！”</p>
“什么是天道，你看见了吗，你摸着了吗？”郑丰不知天高地厚。</p>
“人在做天在看，我只知道做人要厚道！”</p>
“你厚道！你厚道了半天，得到什么了，你赚着钱了吗，有人爱你吗？”</p>
思瑶拍着胸脯，带着哭腔说：“我心安，我活的踏实，我问心无愧！要知道，上天想灭一个人，太容易了，无论是灾难、意外、还是疾病，随时都可以让一个人化为灰烬，哪怕是一场车祸，都能夺走一条人命，那些无恶不作的人，最后有什么好？”</p>
郑丰极力地狡辩，“在这个社会，钱就是一切，没有钱，在别人眼里狗屁都不是！”</p>
思瑶擦了擦眼泪，“杨绛先生说过：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简朴的生活、高贵的灵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p>
“我不想听！我苦熬这么久不辞职，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能签个大单吗！”</p>
“姓郑的，别打我客户的主意，周叔是我的客户，有种你自己去找客户，我的客户，让给你，是情义，不让给你，是本分！”</p>
郑丰狠狠地把业务包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想有钱！”</p>
“银行有钱，你去抢吗？”思瑶反唇相讥，“赚周叔的救命钱，你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很仗义是吗？”</p>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想有钱！”</p>
“你没那个命！”</p>
郑丰恨死思瑶了，“如果你不捣乱，我就有那个命，你毁了我的发财梦！”</p>
“你的发财梦，本来就是一场白日梦！在这个世间，不择手段得到的一切，终将以另一种形式，偿还给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逃的出因果！”泪水模糊了一切，思瑶已经看不清郑丰的面孔。</p>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金钱名利吗！”</p>
“人活着，既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别人，绝不能活成畜牲！”</p>
郑丰也哭了，“我跟你比不起！你找不到工作，随时可以回家！我租不起房子，就得露宿街头！我妈死的早，从来没有人在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就算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却还要被人踩几脚！”</p>
思瑶哽咽着，“没办法，人各有命！”</p>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活的这么苦呀！”郑丰彻底崩溃了！</p>
尽管泪水一滴滴滑落，但是思瑶依旧高傲地仰起头，“你过于自卑，不够果敢，一肚子怨气，又没有远见，欲望大于能力，还不懂得自我调节，每每渴望金钱名利，却总是求而不得！所以，你痛苦、你抓狂、你崩溃、崩溃是你唯一的本事！”</p>
“是！我无能！我笨蛋！我要是有个当官的爹，至于这么悲惨吗，说白了，在这个拼爹的时代，我拼不起爹！”</p>
“人穷不能志短，自己不振作，毛毛雨都能浇死！”</p>
郑丰像个肆无忌惮的疯子，“我真后悔，当初就不该跑出来，至少跟房东在一起不用交房租，没准儿表现的好一点儿，还能包吃包住，看来被包养也挺好的，只可惜……我不是女人！”</p>
啪的一声，思瑶狠狠地抽了郑丰一记耳光，“不知廉耻！”</p>
郑丰愣住了，捂着脸，涕泪交加地笑着说：“行，这一巴掌，我算是记住了！”说完，头也没回，哭着走了。</p>
思瑶伤心至极，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破包，任凭泪水尽情流淌。</p>
从此，郑丰消失了……</p>
一个月后，思瑶收到一条短信：姐姐，我错了！感谢你曾经关照我，北漂一族太苦了，所以我选择远离江湖，回家种地。我的梦想是承包一座山头，我相信，天大地大，总有我一席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