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按照您的吩咐,我已将府内所有家仆和妇孺都转移安置好了,现在除了前不久遣散的那些主动要求离开的人外,府内所剩的皆是要与家族共存亡的人了。”唐画身板对着自家父亲一躬,轻声道。
持续已久的静默,首次由唐家家主的独子,也是唐家的大少爷打破。
“哦?画儿,你倒是说说,主动离开我李府的人有多少?”唐飞旭听言便是一笑,脸上完全没有身处危难所应产生的惊慌感,反而像是找到一件颇为感兴趣的事,问道。
唐画听得父亲这么一问,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又是反应过来,当即说道:“不算上在我府无职之人,高层长老一人,管家一人,家仆二十人,共二十二人。”
“怎么就这么点儿,难道你没与他们说清楚吗?”
唐飞旭愕然,此事是他亲自吩咐儿子去做的,自己这些天也没怎么过问,现在一听这离府人数,心下难免略感吃惊,难道他们都不怕死吗?
“画儿全是按照父亲所说一字一句搬上去的,但结果就是如此。”唐画苦笑着摇了摇头。
“家主,少爷说得没错,我们这些人谁不是承受过家主恩德的人?如果没有家主,哪有现在的我们,现在府上危难,我们没有理由不与唐府共存亡。”唐画话音刚落,堂下便有一长相颇为凶厉的中年人接声而起。
“二哥所言极是,要不是家主仁慈心善,我与二哥早就不知道被买到何处当奴隶去了,哪有现在的我们,我们不为家主卖命为谁卖命?”那中年人说完,当即又有一粗声汉子接口,言语间神情显得极为激动。
“没错,家主不但不嫌弃我们这些出身贫贱之人,还如此信任我等,将我们提拔至高位,我们何德何能,倒是柳河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辜负了家主对他的一番栽培,第一个跑了,我许三发誓,如果这次有幸不死,定去找他算账!”
“算上我一个……”
在第一个人的带头下,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接话之人,不久大堂上便是充斥着激烈而热血的议论声,每个人皆是表露着自身毫不畏死的决心,不觉间让原先的那股凝重压抑的气氛冲减了许多。
唐飞旭默默地看着如此局面,内心已然复杂万分,更是感慨不已。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他派人从各种绝境中救助提拔上来的,他最初的目的也是有意利用这些人淳朴厚实的性格,让这些人愿意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不生出任何的反叛之心,目的最终也确实达成了,但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竟能忠诚到这种程度,以至于连命都愿意9抛弃。
哪怕唐飞旭心里清楚,不仅是他们,府内许多被他救助过的人抱着这样的念头最终选择与唐府共存亡的,但唐飞旭扪心自问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如果真要是这样他的家业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可就是在自己这般功利性的帮助之下,却无意间获得了这么多人不要命的支持,他如何能够不被触动?
金钱,对从前的唐飞旭来说是最为宝贵的财富,可如今面临着生死存亡时,能够看到这么多人愿意舍命相陪,在唐飞旭眼中,何尝又不是一笔比金钱还要贵重的无价财宝。
感慨吁叹间,唐飞旭胖得圆滚的脸颊突然一扯,不由得大笑出声。
“此生无憾,此生无憾,足矣,足矣,哈哈!”
大笑间,堂下的众人又听到家主这番莫名之语顿时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觑间皆是看到对方那满脑的疑问。
“家主……您怎么了?”
方才那最先开口的中年人道,原本凶厉的面庞上充满了担心,要不是他最早跟着家主,深知家主见过许多大世面,他都要认为家主已经被莫大的压力压垮疯癫了。
“没事,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唐飞旭手掌一抬,止住了畅快到胸怀的情绪,而后面容一整,圆滚的身躯挺拔而立,竟给人一种如山岳般沉稳的感觉。
“首先,我要感谢所有在唐府面临着存亡危难之时对我府不离不弃的人,不管之后的结局如何,唐某都会铭记于心,身死不忘;其次,你们需要知道的是,我唐家这块肥肉被一群饿狼环伺在外,求和告降根本不存在,我也早就声明我唐飞旭绝不会将我唐家打拼多年的基业断送于此,就算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将那从陈庆那撕下一块肉来!”
说到这里,唐飞旭已是面含铁血,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势从其体内陡然冲出,灵旋五重巅峰的修为毫不保留地爆发出来,而这股毫不退让的情绪瞬间便将堂下那些热血硬汉点燃,一时间,一阵阵嘶吼嚎喊声又是交杂了起来。
“家主说得好,跟他们拼了,谁怂谁是龟儿子!”
“家主,我来带头,多少年没有大开杀戒了,我要让那些人重新回忆起我‘恶徒’的煞名!”
“滚,要上我也是第一个,死我也是第一个!”
“……”
就在这众多叫喊声混杂纷乱之时,一道饱含着灵力的吼声却骤然将所有的声音压了下去。“最后!就让整个流云镇共同见证我唐家数十年的底蕴吧!”
……
今天,注定是个足以载入流云史册,在流云镇镇民的记忆中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历史性时刻。
只不过,正当流云镇的正午缓缓临至,一场避无可避的大战即将触发之际,两道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身影正缓缓迈步于流云镇的某条街道上。
却见那身负长剑,一头清爽短发,面容稚嫩中带着一丝沉稳的黑衣少年拉着一位脸上长着些雀斑的少女,少年走了几步便停下,轻轻地松开了少女的手,抬起头,将右掌伸靠到额前,眯着眼望着那轮火热的炎阳,轻声开口。
“如此天气,倒也适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