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又自箩筐中掏出一块肉,塞给已经吃完嘴里的早餐,正眼巴巴望着箩筐的旭八。朝那牧民说道:“看清楚了吗?”
旭八吧接过肉,稍稍咀嚼几下就吞入肚中,接着用舌头连连舔舐了几下工师谋的手背,似乎是在对他表达感谢之意。
“清楚!清楚!”那鲜虞牧民怕继续说下去会惹急工师谋,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赶忙挪动身子回到了他的皮革滩前面。
看着牧民瞻前顾后,担惊受怕的样子,工师谋又莫名有了几分同情。他心想自己这一身富贵人家打扮站在这儿卖肉,也难怪别人会误会。
此时陆续有三两个路人上街看货了,工师谋身边的王喜眼尖,便扯着嗓子高声吆喝起来:“卖肉咯!卖肉咯!上等的太行山野彘肉哩!”
而一旁卖皮革的鲜虞牧民,则只是呆呆地望着过往的路人,一个字儿也不愿意吐出来。
工师谋出于好心,提醒那牧民道:“兄弟!这样做买卖不对,得吆喝,大声吆喝,知道么。”说完用手指了指一旁还在卖力吆喝的王喜。
那牧民眉头紧锁,连连摇头:“没用的!没用的!”
工师谋好奇心使然,走过去,和他并排蹲下:“哦?这是为何?”
“使不得。使不得。”那牧民吓得赶紧挪开身子。
法家代表人物之一的申不害在韩国成功变法,着实让韩国富强了一番。但申不害虽是法家代表,却过于强调“术治”,所以他的变法,也给现今的韩国埋了很多隐患。
如今韩国君主专注驭人之术,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对于人的分门别类,也是异常严格。
君主如此,下面自然争相效仿。所以韩国大小官员,达官贵人对于身份的认同,贵贱的区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故而韩国境内,胡狄这种被贴上“贱民”标签的下层之人,比普通韩国百姓都要低一等,更别提与达官贵人平起平坐了。
丹水渡口的一幕工师谋还印象深刻,自然也就清楚那鲜虞牧民紧张的原因,便站起了身。
牧民这才稍稍放松,答道:“我这是第七日来这儿卖皮革了,连日吆喝,嗓子都喊哑了,至今为止,一张也没卖出去。”
牧民边说变叹气,心中似有千万道不出的苦楚。
工师谋疑惑道:“这就奇怪了。我瞅着这些皮革,质地也是极好的,再瞧此处的位置,应该也不算差。莫非是汝出价太高?”
牧民连连摇头:“连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何来高价一说呀!”
工师谋越发觉得迷糊,但他是个聪慧之人,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稍稍联系了一番,便猜到了其中缘由。
他对那牧民说道:“兄弟,汝还是回去吧。汝哪怕是在这再蹲个十天八天,也照样一张皮革卖不出去。知道为什么吗?”
老牧民当然相信工师谋说的卖不出去的话,但他只是一辈子在溯原的大草原上放牧的老实巴交的牧民,哪有工师谋这样的见识与头脑,自然是不清楚原因的。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挪到工师谋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是何缘故?还请贵人多多指点。”
工师谋笑道:“汝的皮革卖不出去,不在于皮革质量的好坏,也不在于摆摊的位置优劣,更不在于吆喝声音的大小。而是在于鲜虞人的身份。”
“身份?”牧民一脸疑惑地望着工师谋。
工师谋说道:“是的!汝这皮革质量甚好,是制作皮衣敞子的上等材料。然而穷人百姓只穿麻布衣物,这种皮革衣服是专供达官贵人享用的。而高都的达官贵人,又碍于身份,是断然不会到鲜虞人手中购买皮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