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柔顺的静寂陪伴,苏晓寒君子慎独,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武道乃至人生的一个大问题。
月光轻纱一样的抚上了他的半边侧脸,四下无人,只余清冥的虫语空旷,盘坐着的苏晓寒似乎有了些许不同,带上了某种勃然的难言气度,昏暗中,他的样子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那双招子却好似一把寒剑,生生的刺穿了夜幕,深邃的透出几分亮光来仿若能让人在其中迷离…
天明拂经案,一炷白檀灰。
自夜阑至晨旦,间或有四五个时辰,说慢不慢,说快不快,苏晓寒只在床上调息打坐,光阴走动也并不能打搅到他分毫,待得天光大作,便已是拂晓了,苏晓寒推开门扉,迎向那火红的大盘,有紫气东来,他缓缓张开双臂,猛然的吸了一口,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环抱一样。
有些人开始害怕比斗,有些人疲于比斗,可他一想到灵元运转的畅快,一招一式之间的气象万千,在千万人之前尽力挥斥意气,心头的悸动简直无以复加。
念头留转间,他拳随意动,一套冲霄掌无所拘执,第一式冲阳行使完又是第四式万物浑浑,竟是从心所欲,行云流水,平日里在练功时的心头大惑,不解的地方,在此刻竟都豁然通明,迎刃而解了,实是让自己最得意的掌法又上了一层高楼。
冲霄掌作为苏家最为声名在外的绝学,说是苏氏一脉最强武功也不为过,此掌法正平浩大,浑厚刚猛,招式开合间威势极大,堪堪称的上西荒甚至是整个大陆的顶尖掌上外功,练至深处,可演化万千气象,到那地步,简直可称是无物不破,千军易辟,不过这等境地,此刻苏晓寒也是难已企望,连他父亲这么些年苦心孤诣也只能练到第七掌“连山”,第八掌“归藏”,第九掌“太易”说什么也难已为继,而苏晓寒也只是初练至第五式的门槛而已,这等武功常人若能得到一二成中的些许皮毛,也已是受用无穷,便无怪乎苏晓寒心气甚高了。
等到一套掌法打完,心头的浊气,郁气尽皆离散,苏晓寒只觉酣畅淋漓,头脸清明,不过他这一番动静,也吸引了不少亲近人的注意,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苏天清,苏森等一众小辈差不多也已起了有些时候,虽然苏家大小姐性格有些不稳重,但那是娇憨,众人只觉可爱,这么早起,定然也是与苏晓寒一样,练功修习,两个十四五岁便几近朝元大成的少年少女,如何都是离不开勤奋与坚持的。这些年来,苏晓寒无疑也为他这些弟弟妹妹做出了极优秀的表率。
不多时,天光大作,太阳已完全升起,由红转金,灼灼的照耀万物。众人饭食毕,即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那座气势不凡的斗武场,依旧气氛火热的沸反盈天,但苏晓寒等人也已经见识过,今日却也说不上震撼了,待到快要新一轮的比拼排位的开始,武明阁那圆滚滚的王阁主又走上了石台,无非是为昨日的比武总结,对翌日的武会期待,而后终于在一阵喧嚣声中青年们又将展开新一轮的较量。
今日的比斗已然大浪淘沙,一半有余的人都已成为了过客、观众。如今还能在场中留下的,无疑是这青年一辈中有些真才实学的人物,苏晓寒放眼望去朝元七重以下的几乎都已消失个干净,此间武会设立的年岁限制是及冠有五,二十五岁之前破入不了朝元七重,也只好叹一声此生一眼将望到了头。
武道是一条不进则退的大河,时刻有人行进前,也时刻有人掉队,虽说愈到最后,队伍也越发纯粹,可是又怎么能忽略那么多抵不住风浪,在大河中溺死、挣扎的人。
千篇俗世,世人大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脚踏进了这万丈红尘,因为千百种原因,太多的人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也只好随着滚滚洪流,被裹挟着成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
只唯愿人人操守本心,至少经历千帆,受尽苦难,纵不可一朝功名扬天下,但坚韧之心,仍是不肯认输,即使无人在意,纵使只存一息,也不会失去斗争的勇气,这是最起码的对自己与命运的无声抗争!
苏晓寒想的出神,忽而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来今日被分至了第一组,当他抬头望时,因为人少了许多,他终于瞧见了林宣灵,巧的是她也在寻找着某人的眼睛,四目交接,皆是喜不胜收,林宣灵对他扬了扬手臂,接着又对他捏住了拳头,苏晓寒知道,那是让他加油,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苏晓寒就走向了一号斗武台,当你知道放在心上的人也将你放在心里,无论是做什么,那种永远充满心力的感觉,实在美妙。
苏晓寒静心等待着,直到裁判念到了他的名字,“苏晓寒!”
“李朝元!”
整个斗武台倏然安静片刻,而后全场哗然!
终于到这种地步了吗,无一人不投来凝睇的目光,后起之秀战桐青青年第一把交椅,这样的戏码,实在是让人难已拒绝。
在五号斗武台,啸天齐皱住了眉头,他心道还真是甚快,武会行至一半未及终章,倒是这两人先行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