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和吴东阳越听越皱眉头,故事的节奏都还行,可是立意不明,趋于平淡,而且漏洞不少。
韩易帆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际,对二人说:“有什么话赶紧问,等会吃完了饭还得继续构思呢。”
“老韩”陈茂扶了扶眼镜,像是怕刺激到他一样,语气温和的说:“你这故事想法挺好的,但不觉得太平淡了吗?”
韩易帆笑了笑,他知道陈茂担心什么,于是问:“这第一个故事,其实就是围绕着蛊展开整个世界观架构,很多细节一下子没法说,你知道什么是蛊吗?”
“大概知道”陈茂点着头,搞创作的多少都翻阅过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那你认为蛊是什么?”
“养毒和控制。”
“哦,那怎么养,怎么控制?”
陈茂不说话,因为从对话中他已经感知到,故事中居然还留有分支,这家伙刚才愣是没说出来。
“我和你说说我知道的蛊吧”韩易帆给自己续上杯茶,摆开了架势,他这是要一次性把这两货都说服:“我听我妈说,我妈又听她外婆说的,那至少得是八十年前的事。”
民国时期的邕桂,改土完成,废除道制,又逢军阀混战,实行军政统一管理,桂军在辖内各地杀叛剿匪,同时也收拢了一批势力强悍的土州势力。
祖外婆那会儿还是个十里八村有名的俏姑娘,栽个秧,种个菜什么的都有不少小伙子站在田坎上隔着老远对她唱山歌。
直到有一天,桂军路过,几个被招安的军痞看上了她,强行掳走,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就偷偷跟了上去,用家里的猎枪把她救了回来。
众人一路狂奔,不敢回家,怕那些人还没走,打算就在荒野过夜。
邕桂夏天的夜晚,还是在大树林里,哪怕四周全是樟树,又点上野艾,那虫子也是劈头盖脸的来。
其中有个小青年就说在附近山上他家有个亲戚,住的地方很隐秘,不过往来很少,对方还是个苗医,而且和他们僮寨有些矛盾,不大好接触。
有地方住哪有人愿意在野外喂虫子,在众人的怂恿下,小青年就带着所有人去了那个苗医家。
祖外婆家在云贵高原的边缘地带,海拔也有千多米,众人沿着那几近荒芜的小路爬到半山顶,才在一处深壑里看到一间坐落在溪水池旁边的吊脚楼。
“何师公!”
“何师公!”
天色已经很暗了,整座楼却没有点灯,火塘也是熄着的,四周一片死寂。小青年因为忌讳,不能称呼对方的名字和亲戚关系,只得喊师公,在这一片的西南官话里就是巫师和医师的意思。
不一会,吊脚楼最下层养着牛马的地面忽然挪动了一下,一块盖板被翻开,一个干瘦矮小的身子从下边慢慢的走了上来。
他的行动有些迟缓,却给人以一种极其厚重的压抑感,一张嘴,便有一股寒气逼过来:“韦老幺,你带那么多人来揍么子?”
僮语和苗语并不相通,两个寨子之间的交流大多都用西南官话,奇葩的是,很多人都听得懂,但就是不会说,哪怕是现在,很多老人依旧如此。
见何师公的语气不大对劲,韦老幺赶忙说:“寨上来了几个军痞,他们想抢这个姑娘,我们一路跑就到你这边来了。”
师公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说:“前几天才收虫,全闷在屋里头洗身,还有药材,住不得人。”
韦老幺摆着手道:“不当紧的,我们就在牛圈旁边过夜。”
师公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他猛地又转了回来,瞪着其中一人喝道:“你喝了旁边池子里的水,还是进克洗过伤口?”
那人愣了一下,磕磕绊绊的说:“我有点口渴,喝了,就喝了一口。”
“呵呵呵呵”师公忽然笑了起来,说:“那你今晚可以到下面克。”
“何师公”韦老幺有些不满道:“为哪样子他就可以下克睡?”
师公干瘪的脸像树皮一样皱起来,阴森森的说:“下面是我存尸养蛊的地方,他马上就死了,刚好可以养我的新蛊。”
嘶!
众人只觉一阵阴风吹来,刺骨的寒意瞬间遍及全身,他们都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只听那个喝水青年痛苦的大喊一声,青筋暴露,肤色紫红。他面目狰狞的伸直了双手,像头丧尸一样朝祖外婆走了两步,随即暴毙倒地,双目瞪圆,抱恨终天。
一群后生全都吓得退到一边,不敢看那人死后狰狞的面庞。
“嘿嘿嘿,有怨念啊,死不瞑目,小妹崽,今晚最好不要睡觉,找个阳气最重的人,你们手腕上都缠到三圈线,要不然会见恶鬼的。”
见到这情况,祖外婆一个小姑娘当然心慌了,加上旁边还有个死人,心里没有主意的她只得望向和师公有交情的韦老幺,求他帮忙说两句。
“师公,你就帮她一回咧。”
师公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道:“你们来两个人,帮我把尸体抬下克,放下记得马上出来。小妹崽,你也跟我下克,这个银角你拿好,莫要落了,要不你就上不来。”
祖外婆觉着害怕,之前听师公说下边藏有尸体,还是养蛊的地方,不大愿意下去:“我也跟倒下克奏么子?”
师公背着手说:“下边有口井,是为了勾出阴气保存尸体用的,不过里面也有水,可以走阴,他刚死,走得不远,你最好和他讲开了,以后他就不会来找你。”
没人愿意抬死人,何况是个中了蛊毒的尸体,在何师公的威胁下,才有两个人不情愿的站了出来。
组外婆心有不甘,却又对未知的鬼怪感到恐惧,一脸惶然又满不甘心的跟两个抬着尸体的青年走了下去。
地下,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昏黄的地下,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