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桐凰也没有再纠缠什么的意思，谢必安也就不再多言。桐凰虽然自不量力来干扰自己的工作，但毕竟没有成功，而且给一棒子做教训已经足够。如果再追究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好处，他从来也不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p>
而且远乡和调查局现在也算是处在蜜月期。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是梦之国这片土地一直以来的传统。不光光只有人间讲究这个，去了远乡同样如此。至于天庭？呵呵……不讲究这个的想成仙，真的挺困难的。不是说没有可以超越世俗束缚的，但谢必安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过几个。</p>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喜欢和女人多话。</p>
他用哭丧棒推开桐凰的手，由于心情不甚美丽，便将云万承当成了出气筒，一棒子砸在云万承背上。</p>
如果不是云万承，那他也不会惹到这种额外的麻烦。</p>
这一棒子比之前的几下都用力。但打在云万承的魂魄上之后，却没有让云万承脚步移动，而是让其整个黑色的身影看起来颜色都淡了几分。</p>
桐凰看见了这一幕，她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p>
谢必安的这一棒和之前的几棒子截然不同。前面的几棒子不过是让云万承的魂魄受些皮肉之苦，无伤大雅。但这一棒子却直接让云万承魂魄的凝实程度下了一截。</p>
虽然她对远乡那边的事了解不多，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p>
魂魄要想从人间去往远乡，有一条必经之路，名叫黄泉。其上终年弥漫大雾，更有诸多难以描述之物拦路。</p>
每一个过路的魂魄走此路都要历经重重磨难，唯有一一度过，才能最终到达终点。更为重要的是，终点并不是只有一个，且每一个终点都意味着不同的未来。</p>
也许某个终点意味着你下辈子依然做个人，也许某个终点意味着你下辈子当只猪。</p>
影响魂魄抵达终点的因素有很多，魂魄凝实度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p>
所以这虽然不是致命的伤害，但从某种程度上，却比致命伤更为致命。</p>
在桐凰看来，这一棍子虽然打在云万承的身体之上，但却也是敲打在自己的脸上。</p>
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远乡，桐凰可能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里是人间，是人类的地盘。</p>
她身为维护人间秩序的调查局其中一员，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位同胞被虐杀之后，还要遭到更不公正的对待。</p>
这绝对是每一个调查局成员的耻辱，终生不可磨灭的那种。</p>
于是她眯着眼睛，鄙夷地瞥了谢必安一眼，用最轻蔑地语气说道：“这就是远乡的为人处事之道吗？虐杀无辜，滥用私刑，真是有够可笑呢？”</p>
谢必安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桐凰。现在他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p>
女人真的是种不讲道理的生物，而和女人辩论更是极其愚蠢的行为。</p>
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绕开桐凰进了书店。</p>
他没有把云万承也赶进书店。</p>
因为江臣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踏进这家书店。</p>
谢必安或许不知道走进这家书店该拥有怎样的特质，但他清楚像云万承这样罪恶的灵魂一定没有任何进书店的资格。</p>
被无视的桐凰不依不饶：“敢做不敢当？”</p>
周大少有些看不下去了。</p>
他自认对整个事情有一个更详细的认识，并不觉得谢必安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或许有一些小问题，但绝不是桐凰口中那般过分。不过他也听出桐凰似乎并不了解其中的隐情，便委婉地替谢必安解释：“不是这样的。他是罪有应得。”</p>
然而没等他接着说，桐凰就打断了他的话，并且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不管他是真的无辜还是罪有应得，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人间人，那自然归人间管。远乡插手，就是逾矩。哪怕是天庭也是如此。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该遭此刑罚，就算他真的罪有应得，那他也该接受人间的审判。人间管完了，亲自送他去远乡后，才轮得到远乡来管。”</p>
桐凰个头只是正常水准，还没有周大少高。但那个留着利落短发的背影，在周大少眼前于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几乎与天同齐。</p>
透过这道背影，周大少似乎看到了一双能够照彻人心的眼眸。眸中燃烧着星星点点却能燎原的灯火。而那两盏灯火，将原本一片混沌的天地分为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白色的是欣欣向荣的秀美人间，而黑色则是无时不刻不散发着血腥气味的野蛮与荒芜。</p>
就是这样的人数万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用生命在守护着这片脆弱的人间阴暗面吗？</p>
在此之前，周大少其实也是尊敬调查局的。但是那种尊敬只是基于调查局是梦之国官方的一部分。大概可以理解为爱屋及乌。</p>
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蹦出来的机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其他的好感。对之最浓烈的情绪要数到好奇。</p>
但此刻，通过这个渺小又高大的身影，周大少对调查局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调查局和那些于腐朽愚昧中唤醒这片土地的梦之国创建者们其实是一样的，纵然双手沾满血腥，但仍然当之无愧，是这个人间最可爱的人。</p>
周大少挠了挠头，没有再继续说话。他认识过很多女性，什么御姐萝莉知性，种类繁多。但像桐凰这样的，一个都没有。</p>
周大少现在只有一个感觉，跟这样的人说话，只要自己没有认同他们的观点，就会不由自主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仿佛站在他们对面，就是站在了正义的对面。</p>
比起站在他们对面跟他们唱对台戏出风头，周大少还是觉得站在他们背后更安心。</p>
想到这里，周大少更是由衷庆幸。以自己的能力与品性，如果不是有桐凰这样的人挡在身前，也许早就在无知与无助中被生活的磨盘碾为血肉模糊的一团，沦落远乡。</p>
江臣顾不上自家新员工的心理变化。他放下手里的书，将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捏了捏眉心。</p>
自己这个老板是真的不好当。</p>
员工不办事就算了，还总是惹麻烦。惹了麻烦还不解决，非要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出面解决。</p>
是不是自己对他们太仁慈了？要不要试着当个合格的资本家？就该把他们的工资扣光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