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隔间中,小薰的问题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不是人的生灵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吧。
“知道御息所吗?”一直都沉默的秋山樱突然说道,她看向路山彦,“你见过的。”
那个女人吗,风华绝代,路山彦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的声音婉转,空灵。
以及那句,多少年华,换做长恨东流。
“是人亦是鬼,于妒与恨中煎熬,其罪可恕,其错可谅。”风魔说道,这是当年封印她的玄真大师所评价的,当风魔就是因为这句评价,才了解了般若的起源,一个典型的悲剧。
“御息所是某位贵胄之女,她的父亲是朝中大臣,可以说,她的人生本来就算不好,也不至于沦落的化作厉鬼。”
“但她还是成了,就和那个窦式一样。”路山彦说道。
“对,这也许,就是命运吧。”秋山樱说道,路山彦发现,她在说道命运时,脸上显露了一丝疲态,也许她身上也背负了什么不能忘记的罪过,她是不是也有一个不能说出的过去。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了,但路山彦还是第一次认真的倾听她讲话,其实,秋山樱的声音没有那么富有感染力,但却可以给你一种,你可以完全信任她的感觉。
在她的讲述中,路山彦第一次了解到那个叫扶桑的国家,知道那个国家也有皇帝,有首都,那座城叫,京都。
又是一年中樱花盛开的季节,本该是家家户户结伴赏樱,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但今天却十分冷清,所有人家都关紧门窗,信佛的念诵着阿弥陀佛,神道教的祈求着天照大神,有好奇的孩子想要出门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却被父亲一把拉住,凶狠的说道:“你想被吓死吗?”
全京都最让人恐惧的男人,踏着一双大红色的木屐啪嗒啪嗒的走过寂静的街道,裸露着上身,他吐了口痰,露出黑色的牙齿,用一双三角眼睛四处瞅了一遍,掏了掏鼻孔,不耐烦的说道:“又是这样吗?本大爷就那么让人生厌吗,啊?”
“爸爸,他是谁,看起来很厉害啊。”一个小孩问道。
“闭嘴!”他的父亲赶紧捂住他的嘴,“要是让九源氏这家伙记住你了,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男孩被吓到了,“他是妖魔吗?”
“切,一群只知道看脸的人。”九源氏踢了一脚地上的沙石,“不就是长的丑吗!也太过分了吧!”他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关闭的门窗在他走远后依次有序的慢慢打开,邻里之间互相感谢,又躲过了这个魔头一次。
“啊,”一个妇人埋怨的说道:“怎么就没人处置一下,就这么让他大摇大摆的上街,出事了怎么办?”
“小声点,”隔壁的老婆婆晾上被子,“好歹是九源大人的儿子,你不怕死吗?”
“九源大人的儿子怎么了,长成这样,”妇人嫌弃的说道,但她的声音很低,毕竟是九源家,她还不敢得罪。
九源氏,九源家的小儿子,从小就没人管,原因很简单,他长的太丑了,或者说已经不像是个人了,黑色的牙齿,三角眼睛,满脸麻子,两腿向外弯曲,就像个妖怪。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把接生的婆子吓了一跳,直接给摔地上,他也不哭,就光傻笑,他父亲一看,以为是个妖孽,拔刀就要砍,最后还是被他母亲拦住,这才活了下来。
但也许是天意,在同一天,九条家也诞生了一位女婴,但不同的是,女孩长的很可爱,她的父亲爱不释手的抱着女儿,激动的说道:“你的名字是御息所,你是我九条家的骄傲。”
九源氏有些无奈的朝城外走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遭受这种对待了,要不是他是九源家的少爷,早就被弄死了,本来今天还想着看看樱花呢,但被这么一搞,所有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拿起木屐,赤着脚趟过小溪,朝樱花林走去。
城外有一片樱花盛开的林子,本是专门用来供贵族们观赏的,后来天皇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分了,便扩建了樱花林,拆除了围墙,让普通人也可以观赏。
樱花盛开的日子很短,只有七天,花会由原本的白色,慢慢变为红色和深红色,现在正是樱花初开的日子,白色的樱花像雪一样绚丽,如此美景,却因为我就放弃了,这些人也太蠢了,九源氏心里这么自我安慰,但还是很落寞。
果然,樱花还是大家一起看才更好嘛,他想回去了。
如果九源氏这个时候直接回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了,亦或者,命中注定。
他挠挠头,想着既然来了就在逛逛吧,便朝林子深处走去,小时候母亲也带着他逛过这里,那是唯一一个不会害怕他的人,会抱着他用鼻子蹭他的小脸,说氏君,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男人,就像曾经九源家的先祖们一样。
可母亲已经死了,而他也没有成就什么大事业,只是浑浑噩噩的渡过着人生,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就在他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的时候,一只惊慌的小狗从他身边窜过去。
“小汪,汪汪,”一个女孩弯着腰从繁茂的樱花中走出,她抬起头,看到了九源氏,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奇的上下扫视着,然后抿嘴一笑,“你长的,可真特别。”
万千繁樱,不及佳人一笑。
九源氏愣住了,随后害羞的笑了笑。
女孩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她捂住嘴,小声惊呼:“唔,你的牙齿是黑色的,你是九源家的小少爷,九源氏君吗?”
九源氏低着头,小声说道:“对,我就是。”心想,又是一个只看脸的人吗,但女孩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永远记住了这个姑娘,以至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女孩行礼,郑重的自我介绍道,:“小女子御息所,是九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