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内灯火通明,香飘四溢。无数被屠宰的牛羊被洗净了放在木架上炙烤,然后整只被木盘放到宾客面前。蒙清池大笑着拉着莉娜坐了首位,莉娜推辞了一番,终究还是拗不过,冯邵锋一行人则拖莉娜的福,隔了张桌子坐在旁边,蒙清池其他手下则根据地位的高地,依次落座,地位高的离得近,地位低的则离得远;这是一个露天的高台,视野甚好,只见黑暗中,油灯犹如点点星火,顺着从高到低的阶梯绵延了数里,何其壮观。
冯邵锋一时间有点恍神,每一个灯火都代表着少主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这莫不是帝王之尊视野中才能看到的风景。
美酒佳肴如数家珍的被摆放上桌,在喧闹潮热的气氛之中,盛宴开始了。酒过三巡,只见蒙清池的那帮手下依次上前进酒,他也不拘谨,来者不拒,并十分殷勤的向自己手下们介绍莉娜,莉娜在草原上的正式身份是草原神殿的祭祀,外出云游历练了数年,而这次盛宴正是为了欢迎她回到草原。
草原祭祀是草原之神行走在人间的代理人。进酒之人口里称赞着草原之神的伟大,以及虔诚的祈愿着希望能得到神的恩赐,莉娜则微笑着坦然接受了他们无上的尊崇;有些机灵的人,他们知道蒙清池和莉娜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便不再称呼莉娜为祭祀,借着醉酒的名义,大咧咧的称呼莉娜为嫂夫人。
蒙清池听在耳里,喜在心里,大手一挥便赏下牛羊千头,黄金数斤。后来之人瞬间心知肚明,个个依葫芦画瓢,好似莉娜真的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蒙清池也不吝啬,来一个赏一个,这酒喝得欢乐之极。冯邵锋在一旁听着蒙清池不断打赏的声音从口中冒出,却是心惊。
即便是帝国的皇帝,也没有这般封赏,还有那赏赐出去的财物,这个草原的少主,到底是有多么富饶。
坐在一旁角落里的小妖,听到如流水一般赏赐出去的财物,眼睛都在放光,她看着莉娜略有尴尬的表情,又看看蒙清池满面的红光,嘴里低声喃喃:“要是我能把他魅惑住……”话音未落,墨采薇轻轻一巴掌拍在小妖的后脑勺上。
酒宴足足持续到了大半夜,冯邵锋一行人也彻底感受到了草原的繁荣与富饶。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策马向西,莉娜此次回乡,最大的愿望便是拜会自己的恩师。
圣城,相传草原之神曾经驻足过的地方,据说很久以前,那儿还只是一个荒芜的立着神龛的祭祀场所,而现在那儿被称为圣城,是所有信仰草原之神信徒们的圣地,也是每个草原人心驰神往的居所。
远远望过去,目力所及,一座规模堪比帝国的城市突兀的出现在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城墙外侧灰白色石块倒影着初生的朝阳,呈现出异样的光辉。
这可是草原,那种灰白色建筑材料产自远在万里之遥的海滨,也不知道在建城之初,这么多材料是如何寻觅而来。光这番奇异的场景,就不由得让人啧啧称赞。
莉娜遥指其中那个极具特色的圆锥形穹顶的建筑,它在所有城市建筑中独树一帜,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草原神殿大祭坛,是整个城市的象征,也是整个草原的信仰的源头。莉娜的老师,草原之神大祭司就居住在那里。
城内倒也热闹,不过比起蒙清池那儿喧闹,这里更显庄重和肃穆。莉娜和蒙清池骑马入城,进入人们的视野之中。周围众人纷纷行礼,望着蒙清池的眼光满是尊重,而看到莉娜时便显露出宗教信徒所特有的狂热和尊崇。
一行人来到祭坛前,有一条璀璨的烁石块铺砌而成的小道,众人下马徐徐而行,冯邵锋见多识广,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烁石小路,分明都是一些半打磨过的钻石和翡翠,闪着异样的光辉,随便敲下一块偷偷贩卖出去,便是惊人的财富。而此地它们只是一些用来铺路的垫脚石。
看到冯邵锋惊讶的模样,蒙清池笑道:“老师是神殿的大祭司,是草原之神的代言人,有通天的神通,她的居所自然大不一般。”
一行人边走边聊,已至那幢建筑跟前,蒙清池一路谈笑风生,此时也噤了声,换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莉娜看到揶揄了几句后,也开始整理起仪容;陈铭一行人自然入乡随俗,跟在两人身后。
门口站着两名女祭祀,虽然身上衣着样式与莉娜无异,她们的衣衫是素色,而莉娜的衣服上面则有一圈金边,光看材质便分了高下;两位女祭司带着层面纱,迎了上来,狐疑的看了莉娜一眼,尔后走到蒙清池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去通知老师,说学生拜访。”
那侍女再次鞠了一躬,打开了旁边的一扇侧门。蒙清池率先,其他人鱼贯而入,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终于等到四下无人,蒙清池便收起之前那副严肃的模样,打趣莉娜道:“若不是有我,你想要见老师怕没那么容易。”
“你觉得那两人能拦住我?”
“这是什么地方,总不能使用暴力吧。”
莉娜“哼”了一声,对此似乎也不好反驳。
侧门直通大殿,一位形态消瘦的老嬷正笔直地端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依稀还是印象中的样子,只不过满头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让这张原本熟悉的面庞留下了岁月的烙印。
“老师,您瞧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大祭司巍巍抬起头,手指擦拭着眼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访客。
莉娜快步上前,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道:“我是莉娜,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莉娜?”大祭司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茫然。
“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我年纪大了。我们之前有见过面?”
莉娜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心里喃喃:“原来老师都不记得自己了,也难怪自己当年不辞而别,一去就是数年……”
她黯然伤神,不由得转头,却看到蒙清池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再转头一看,原本那个看似有点痴呆迟钝的老人,正在和他挤眉弄眼。
注意到莉娜转头而来的目光,大祭司的眼神又变得空洞起来,但这次却是再也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老师,还是您先露馅。”
蒙清池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大笑起来。
“好啊,原来你们俩合计起来骗我。”
原本那形如陌路的伤感被冲洗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莉娜,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莉娜总不能说是因为蒙清池骗自己,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正踟蹰该怎么说,却被蒙清池抢先说出了口。
“她啊,是怕您快不行了,来看您最后一面。”
“你这张臭嘴,真是找打。”大祭司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起来,学生里面还是你最有孝心,知道时不时来看看我,其实你说的也对,莉娜你要是再不来,或许就真的看不到我了也说不定。”
“老师,蒙清池不懂事乱说话,你怎么也跟着……”
大祭司摆摆手,自己活到大限之年,早已看淡生死,言语上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来跟老师说说,你这些年再外头闯荡有啥好玩的。”
莉娜这才想起待在一旁的陈铭一行人,赶紧介绍了一番。
轮到冯邵锋时,着重强调了一下。
“冯邵锋,这位在帝国是大贵族,咱们都跟他混,吃住都是他付钱,饿不死的。”
“莉娜言重了,鄙人之前在朝廷当任一个小小的官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小人物。陪着姐姐哥哥们出来散心。”冯邵锋面对眼前的老人丝毫不敢大意,她可是站在草原宗教最高点的人物。
“东方的大国么?”大祭司若有所思,不过也就只有这一瞬间,话题又立即转移到了莉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