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父亲的帽子
马上就要到秋天了,秋天和冬天连接在一起。
秋天来了,冬天就不远了。
冬天过后是春天,人们盼望春天。
好在,人世间有春天。
山里的冬天总是落雪,雪一落下来,封冻后几个月不得融化。
冬天,山里的温度会比外面低好几度。
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说山里的季节比外面迟。
丁一决定给父亲买一顶帽子回去御寒。
他早就想好了,买一顶黑色灯芯绒帽子。
那种帽子现在很时髦,戴在头上应该很温暖。他早就问好了那种帽子的价格。
父亲是有一顶帽子的,已经破得不像样子了。
父亲的头发掉了很多,他怕冷,喜欢戴帽子。
……
丁一下车后步行——回山那段路他只能步行。
离家越来越近,丁一的心情激动而惶恐。
近乡情更怯!
父亲怎么样了?弟弟怎么样了?毕竟他出门已经几个月了。
毕竟,他是回家。
哪怕家再破再穷,那一份家的牵挂总是丝丝缕缕,那一份温暖总是让人心软。
所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再穷的家对游子都是一盆心中的火。
丁一正怯怯着,猛然间看见家里的老黄狗朝他飞跑了过来。
黄狗飞扑到丁一身上,呜呜地哭着。高兴啊!高兴得哭了。
丁一使劲地揉了揉黄狗的头,将黄狗放到地上。
黄狗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走几步回头来看丁一,好像丁一不认得回家的路。
丁一看见了自己家的木屋,那木屋好像更加黑了,好像在随风摇摆,用指头一点就会倒塌。
丁一看见了丁二。
丁二坐在门槛上,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目光痴痴呆呆的。
丁二看见丁一,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丁一从丁二的头发上摘下一根根柴草,轻声问:“爹呢?”
丁二说:“上山打柴了。”
丁一问:“爹最近还好吧?”
丁二说:“咳嗽得越厉害了。”
丁一坐在门槛上,和弟弟并排。
这个时候没有鸟叫,甚至于没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世界安静得如同死了一般。和城里的火热相比,这里和坟墓又有什么区别呢?
丁一感觉到一种孑然遗失的孤独。
两人默默地坐了很久,丁一说:“我们得走出去,我们不能埋汰在这里!”
丁二说:“怎么走?”
丁一说:“我是来接你的,你随我走,我要送你去读书。丁二,你的出路就是读书,没有其它的路。”
丁二说:“家里哪里有钱?”
丁一坚定地说:“我供你。”
这时候,丁一听到了父亲的远远的咳嗽声。
咳嗽声由小变大,由远而近。
有时候咳着咳着,听不到了咳嗽声,那是父亲咳嗽得闭过了气去。
丁一站起身,朝着咳嗽的声音走过去。他要去接一下父亲。
丁一朝着后山走,走了几十步,看见父亲佝偻着腰,背上搁着一捆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丁一的脚步声惊动了父亲。
父亲抬起头,看见了丁一。
父亲站住了,咳嗽声戛然而止。
丁一看见父亲,也站住了。
两人相隔十步开外,谁也不喊谁,像两个陌生人。
气氛居然非常尴尬。
父亲站了一会,走了过来。
丁一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了道。
父亲慢慢走过来,走到丁一身边,眼睛凶狠地看了丁一一眼。然后,一偏身体,从丁一身边过去了。
丁一站在原地,心里特别难过。
父亲是不是以为我到外面逛了一圈又回来了?他恨我不争气,会像他一样终老山野?丁一想。
那么,父亲虽然没对我说什么,但是,他还是希望我有出息。
第一次出门,父亲的举动就说明了一切。
毕竟,舐犊情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