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于是看到了伍兰的脚,当然,穿着袜子。
还是蛮好看的。
丁一走到墙角,捡起那只红色小巧的高跟鞋。他走近伍兰,准备将鞋搁在办公桌上。
伍兰的脚一翘,拱进鞋里,然后收回脚,踩在地上顿了顿。
伍兰没有和丁一再说什么,拢了拢身上白色的风衣,将放在办公桌上的黄色坤包背在肩上,叮叮叮叮地走了。
伍兰带起了一股香风,丁一嗅出这是她特有的香味,这香味太浓了一些,有着夸张炫耀的成分,有一种让人打喷嚏的冲动。
丁一嗅到过伍梅的体香,伍梅的味道淡雅而清新,有一种新草新花的感觉。
但是,丁一承认,伍兰长得是很美的,他不但脸蛋出众,身材也凹凸有致。
不过,丁一觉得受到了侮辱,一个大男人居然给女人捡鞋、穿鞋!他们山里有一句俗话:你只配给人家提鞋!意思就是说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一个窝囊废。
我他妈居然给一个女人提鞋!
去他妈的!
思想了一会儿,心里难过了一会儿,丁一突然间一下就放下了。他想起虚空大师曾经说过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的故事。他还想起有古代有一个大诗人给皇帝的老婆穿鞋的故事。
不难过了。
这就对了。
韩信受得胯下之辱,最后成了大将军,而我丁一如今受了女人的提鞋之辱,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什么人物。
这样和韩信一比,丁一觉得自己可能不是非凡之人,这提鞋之辱应该是一次验证。
这样一想丁一就很高兴了。
丁一。
可怜的丁一!
这不就是鲁迅笔下的阿q吗?
可怜丁一不知道阿q是什么人。初中的课本上没有阿q的故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阿q的子子孙孙太多了,阿q精神不死。
丁一得到了阿q一样的满足,高高兴兴拿起一,有模有样的走到了工地上巡视。
他现在走路的姿势有板有眼,工人们看见他居然有了一些敬畏,点头哈腰的。
他们给他让路、给他敬烟、如果口袋里有什么瓜子花生之类连忙给他抓出一把。
他们都喊:丁工。
就是丁工程师的简称。
丁工是蒋科长喊出来的,蒋科长那人蛮有味道。
丁一终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觉得好笑,我是什么工程师?我一个初中生!有初中生的工程师吗?
但他还是很受用的,听得心里开心。
所以人家喊丁工他也就不谦虚,高高兴兴地默认了。
为了让大家喊得名副其实,丁一更加用心的看那些书,他甚至于想到新华书店去看一看,他还是卖蛇王后给弟弟买复习资料去过新华书店的。
工们给他递烟他也接了叼在嘴里。工人给他点上火,他吸了一口,开头几回,感觉嘴里不是滋味。
樟城的男人见面第一件事就是互相递烟,叫做烟酒不分家。这就像外国人见面互相拥抱,领导人见面后互相握手一样,是樟城的人的一种礼节。
丁一不想违背这一种礼节。违背这一种礼节就是打工人的脸,工人们会尴尬,会伤心,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
烟当然不是好烟,两毛钱一包的,好烟工人们吸不起,只有伍万才会吸十块钱一包的烟。
每一回,丁一都会接过烟让别人点上。
慢慢地,丁一吸出了烟的香味。好在没烟瘾,人家递就吸,不递就不吸,自己绝不买。
为了工作,丁一就这么干上了。
说穿了,丁一不是一个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人,他内心是蛮善良的。
张文-革总是笑他:“小里手不带烟,大里手不带钱。看来你小子学里手了。”
丁一笑道:“这叫微服私访、平易近人,与民同乐。”
张文-革说:‘“你以为你是乾隆下江南!巴结你!”
丁一笑道:“皇帝不说,我是丁工嘛!”
张文-革哼了一下,说:“丁工?我看是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