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没事。
丁一不走,不走的理由居然是想听一听钟声。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丁一坐到离大庙不远的一个亭子里。他看向远方,晚霞正像火一样燃烧。
“阿弥陀佛。”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念叨。
猛然回头,丁一居然看见了穿着黄袍的虚空大师。虚空大师还是老样子,没有胖,也没有瘦。在丁一的印象里,虚空大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这太惊奇了,虚空大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一赶紧起身相迎:“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虚空大师说:“云游到此。丁一,我早就看见了你。”
“大师,你几时云游到此,来之前看见过我父亲没有,我父亲还好吗?”
“我来这里已经有七天了,半月前,你父亲到小庙里烧香许过愿,他愿菩萨保佑你和你弟弟。阿弥陀佛!”
丁一面带愧色:“大师,我让我父亲失望了。”
“丁一心事重重,必然遇到了困境。”
“我被师傅赶出了师门。”
“你做了对不起你师傅的事。”
“是的。”
虚空说:“你很后悔吗?”
丁一说:“是的。”
虚空说:“善恶就在一念间,世上从无后悔药,不过丁一,你能省悟到善恶美丑,能想到后悔,就是一个大善之人。”
丁一惭愧地说:“大师,我觉得我在一步步堕落,我现在很迷茫,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干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虚空大师说:“丁一你随我来。”就沿着一条小径往更高处走。
更高处有一块鹰嘴岩,从山体挑到了空中,恰似一个鹰嘴。
虚空走到鹰嘴岩上,盘腿坐下了。
丁一也盘腿坐在了虚空的身边。
虚空说:“丁一怕不怕?”
“不怕。”
“那么,丁一你往远处看。”
远处就是城市,那些高楼矮楼就像是一个个随便丢弃的火柴盒子,车水马龙的街道就是一条条黑线,街道上的人和车一辆都看不见,好像人间蒸发了。平时熟悉的市音一点都听不到。
紧挨城市的樟河是一条摆在地上的长蛇,樟河大桥不过就是一个箍在蛇腰里的银圈。
从这里看过去,城市是一个局外的存在,与他丁一毫无关系。
虚空说:“丁一你看到了什么?”
丁一说:“城市。”
“城市像什么?”
“像一些摆在那里的火柴盒子。”
虚空说:“你看到人了吗?”
“看不到。”
“城市里没有人吗?”
“有数不清的人,隔高处和远处看,人都消失了。”
虚空说:“你再看西边。”
丁一看向西边,燃烧的晚霞快要熄灭了,太阳像一个冷冷的圆盘,奄奄一息地搁在远山的黛影上,
虚空说:“丁一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太阳。”
“太阳是不是快熄灭了?”
“太阳是不会熄灭的,从盘古开天就有太阳了。”
虚空说:“丁一你说得很对,明天的太阳又是新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丁一,你很聪明,无需我多说什么。好吧,你没有吃饭,我引你去吃斋饭。吃完饭后你走吧,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虚空大师好像没有说什么,丁一却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