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杨涟杨大人和寻常当官的不同。杨大人身居高位多年,辅佐过两位皇帝。同时,他一直是清廉有佳,名声在外。
最要命的是杨大人做过多次的科举主考官,因此,也算是桃李满天下。那个年代,主考官都被考中的举人们奉为老师的。
此外,他还是东林党当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东林党是这个时代里,最大的江南文官集团,除东林党之外,当时还有数十个其他党派。但这些党派的力量加起来,也就与东林算个势均力敌。
对这样的人物,魏忠贤也好,他背后的李娘娘也好,都不敢直接下手。势必要先得到一份杨大人的供状,才好将其“名正言顺”地害死。否则,就会受到文官集团和弹劾,这可不是脑着玩的。
但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十分孱弱的老头子,骨头竟然如此之硬!!
“失算,如果从杨涟那里不能得到供状,这可要坏事儿!”魏忠贤低眉顺眼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能有什么办法?魏公公不是平时最擅长此道的么?如今,也竟一筹莫展了?”这李娘娘原本只是只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妾。后来,太子继位,她一心欺压良善,害死了善良的才人王氏。因能摆弄皇帝朱常洛,竟未受到任何惩罚。
这个昏庸的皇帝还将王才人生的皇子朱由校交给她来抚养。在后宫里,有皇子的女人地位自然是高了一等,于是,她得以巴结皇帝的养母郑贵太妃。
两个人互相勾结、吹捧,一个想当皇太后,一个想当皇后。结果,被东林党人上书化解了,最后谁也没得逞。
谁知道,这皇帝明光宗,在位仅仅一个月就死翘翘了。李选侍鸡飞蛋打,皇后之位没了,太妃也当不上。这个泼妇就扣住了自己的养子,不让朱由校出乾清宫。想玩绑架人质,威逼臣工同意封她为皇太后那一套。
结果,杨涟来了。冲进乾清宫,拉着朱由校就跑,跑到了奉天门继位。这才为自己招来如今的弥天大祸。
李娘娘这一路的作风,其实就是市井无赖,泼妇撒疯的品位,而且智商有限,但欲望却无限。杨涟搅了她的好事儿,她势必要让杨涟不得好死。得罪君子无事,得罪市井无赖这等子小人,嘿嘿,不扒你几层皮,不会让你好过了去。
魏忠贤也是无人可攀,如今,只好暂时依附于这位皇上的养母之下。
“魏公公,这事交给你了,我就不想过问了,我只要结果。这老小子也没少上疏为难你吧。你不就是在外面弄点钱花,至于么!此人不除,我二人都没好日子过!”李娘娘阴着脸说。
“是,是,那容小的再去想想办法?”想着杨涟弹劾他魏忠贤的二十四款大罪,魏公公也是恨得牙根直痒痒!
李选侍点了点头,魏忠贤退下。
他回到自己的地方,就把昭狱的一把手许显纯叫过来商量。当然,少不了先要尅许显纯一顿。
“你说你,我给你弄了个这么好的位置,让你掌管官员的生死,还能顺带捞钱,你小子连t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
他挨了李选侍的挤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许显纯。所以,许显纯才把气又撒到了喝酒的两个兵身上。
不过,挨完骂,这许显纯倒是想出了一个损招儿。杨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杨之易、二儿子杨之赋。杨涟尤为喜欢这个大儿子。如果只胁迫杨涟,这老头子骨头很硬,不见得会就范;如果将他这个大儿子弄到昭狱里来,嘿嘿,略微用几下手段,可能杨涟就软了。
魏忠贤觉得这个办法可能有效果,就让许显纯去安排。
秦汉听到的耳语,正是许显纯告诉那两个狱卒,明日如何如何去诓骗杨涟的大儿子,如何将其弄进昭狱,关押起来,再让杨涟看着给他儿子上刑,最后务必让他在那张早就写好的供状上,签字画押。
秦汉一听,心惊肉跳,他知道,如若自己再袖手旁观,杨大人一家可能就会遭殃了。
不过,此时他心中尚有两个顾虑,其一是如果自己的参与改写了历史该怎么办?其二就是,自己尚未找到古书少女所说的“任务”。这任务究竟是何事?竟没有丝毫提示。
什么才是命运给秦汉安排的任务?!
果然,第二天,杨之易被这两个当兵的带进了昭狱。他们到杨府找到杨家兄弟,说受杨大人之托,过来叫一位公子入昭狱探望老父。又言明杨大人尚对家人所有嘱托,请家人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杨家知道老爷下了昭狱,早就急得火上房了。但无论怎么疏通,都没法进去看人。此时,倒有这等好事?
若是在平时,杨家人自然会对此事保持机警,并稍微琢磨一下。奈何此时,父亲已经深陷昭狱10多天了,谁人又不着急?
就这么一急,虽然对狱卒所说有些怀疑,但杨之易仍然毫不犹豫,要进昭狱。这就算中了许显纯和魏忠贤这两个人的圈套了。
与此同时,秦汉虽然尚在犹豫是否该自己出手,但还是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他击碎了监狱内层地面的一块青石,选了十多个拳头大小的碎石,作为武器。同时,想到自己赤身裸体地救人可不行,为此,昨天半夜时分,他揪住了昭狱巡监队伍里的一个兵。
这个兵走在一个十五人队伍的最后,秦汉用碎石轻轻一丢,那个兵就被击晕了。就在这兵要倒向地面,发出声响的这一刹那,秦汉已经掰开监牢的铁栅栏,扶住了他。
之后,他将这人拖进了自己的监房,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大小虽然不太合适,但古人衣服宽大,可以遮体。
最后,竟还有布料剩余,秦汉将其撕扯,搓成布绳,将狱卒的手脚困住,嘴巴赌上,丢到阴暗处,用茅草盖上。
秦汉就在这监房呆着,一方面养精蓄锐,一方面等着杨之易。他也想过先把杨大人救出去,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刚来此地,在外面不认识任何一个人,连杨府的大门朝那边开都不知晓,人救出来之后,如何处理?
不如等杨之易来,起码,救人之后,可以让他来安排后续事宜。
虽然在大明朝号称最看守最严密的监狱中一下子带出两个人很难,而且,自己对此地的地形,守卫情况丝毫不清楚,这又增加了成功的难度,但也比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满大街跑,要好得多。
就算他自己可以脱身,但此时奄奄一息的杨大人未必可以,千万不要将救人变成了害人。
打定主意,秦汉躲在暗处,观察监狱的情况以及守卫的转换。还好,他耳聪目明,虽无法知道详细情形,但依靠着顺风耳,已经将昭狱各个有常驻守卫的地方“听”清楚了,同时,知道了巡逻兵走动的路线。
这些人不经意间的聊天,打招呼,打嗝,打呵欠,放屁等各种声响,都成了暴露他们位置的信号。
准备好了之后,秦汉决定,凝神静气,反复按照古书所提到的方法,调整吐纳呼吸。虽然秦汉为这些准备工作耗费了不少心神,但此刻,竟然感到身轻神明,内心中恰似“有一轮皓月当空,大江连天”的舒畅和宽广。
“来,来,杨公子请”这两个平时鼻孔朝天的狱官,此刻为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居然对被害人如此客气。
杨之易有所警觉,但因为急于见到父亲,虽略微有所迟疑,还是一脚就跨进了昭狱的大门。
“哐当!”狱门一关,这两个人立即变了一副脸孔。杨之易想要请他们带路,他们哼哼唧唧板着脸说:
“带路?嘿嘿嘿,杨公子,等会,我们哥俩送你上路!”久路脸色阴沉。
“二位大人,这是何意?”杨之易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又心怀一丝侥幸,父亲并没有被定罪,自己还是当朝二品大员家的公子,且本身也有五品官阶在身,这两个七品狱官,敢这么大张旗鼓,明火执仗地诓骗我吗?
“何意?没什么意思,我们把杨公子请到此地,就是为了请公子给我们帮一个忙?”另外一个狱官说。
“所谓何事?”杨之易听到有些苗头,顺口问道。
“请杨公子来劝劝你家老大人,在这张供状上签字画押,我们哥俩好去交差!”说着,久路拿出了一纸供状,递给杨之易。
杨之易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这是供状上写的是父亲贪贿的事儿。
罪状上说,父亲和左光斗左大人一起,收受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贿银。
这下,杨之易才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为何被抓进了昭狱。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父亲从未收受过什么贿银,又如何认罪?!”杨之易的脾气和父亲一样,都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读书人的傲骨就是这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但这帮子从市井无赖,到参军的武老粗可不管那么多。杨之易还想和他们理论一番,讲讲证据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