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来登时如岩石般一动不动,眼中的神采如快要耗尽的灯芯,渐渐失去光亮。有些黯然地垂下头颅,望着脚下的石面,默然不语。
天落见翟秋来不再出言相辫,也敛去咄咄逼人地语气,温和说道:“我先前就说过,你肯定会后悔说过的那些恭维我的话,怎么样?现在心中是不是有想杀死我、为你的那些无辜的同类报仇的欲望?”
翟秋来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难道真就没有两全其美、共同生存的方法吗?夺舍他人灵魂重生,非我们意识所能左右,如果我真有作出抉择的能力,我倒宁愿自己的灵魂消散在虚无空间里,也不想抹杀这个灵魂、占据他的这具身体”
天落似是感受到翟秋来说出的这番话,乃是由衷而发,绝非刻意迎合。当下大是感慨:“我感受到了你发自肺腑的良善,从你不顾性命扑在那个丫头身上时,我就感受到了。你与我见过的双魂真的大为不同,丝毫没有因为幸运而倍加留恋这个世界,还为此有了那么一丝愧疚。这不仅让我想起了天师爷爷,他老人家一生没有子嗣,尘心清澈如碧潭湖水。为了我们天族,鞠躬尽瘁,族人无不对他心生敬仰!而此次,更是为了挽救天族于将倾之际,不惜自毁元脉,唉!若不是我功败垂成,再给我们天族一百年的时间,天师爷爷他定能找到脱离绝地的法门!照此看来,天族当真到了鱼游沸釜的地步了,然则,怎会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不知定数的异魂身上?”
翟秋来眼中重又恢复光亮,沉声道:“若我的灵魂消失在虚无空间里倒也罢了,可我既然死而复生,那我就应该好好珍惜。不管我的此次重生,是否是你的天师爷爷以命换来的,若他想收回去,我一定会做最大努力的挣扎!我不贪心,不想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丰功伟业的建树,我只想回到我来时的世界!”
天落轻笑道:“挣扎?死在天选之子手上的双魂,有些修为达到了同圣境界!难道他们死前都没有挣扎?别看我现在的元脉已失,元气也散去近半,可此刻,我若想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你说说,你的挣扎有何用?”
听闻此话,翟秋来心头猛然一紧,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眼中俱是谨慎。见他双手紧紧握拳,丹田中的元气澎湃而出,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看翟秋来这幅态势,天落不仅呵呵一笑:“有时觉得你这个异魂思维敏捷,洞察世事。可关乎到自己的安危却又惊惶失措,思绪大乱。我若有杀你之心,何故要与你说这些来龙去脉,岂不浪费光阴?”
翟秋来转念一想,觉得天落所言有理,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只是眼中的警惕始终留了一分。
天落没再理会翟秋来,接着说道:“你现在可是十洲大陆近千年来唯一的一位双魂,也是天师爷爷寄予众望的最后希翼。我可没有蠢到将你击杀。虽然不知道天师爷爷的用意何在,但我依然无保留地相信他!此时,莫说让我杀了你,相反,我还要保护你不被别人所杀。”
翟秋来将信将疑道:“你的使命不就是将我们双生魂者献祭于灵珠吗?怎么?是不是现在的我还很弱小,没有达到你们的预期,还是等我强大一些,再来收割果实?”
天落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望着镶嵌在岩壁中的‘夜明珠’缓缓说道:“来到十洲大陆之后,我有了许多感悟。道生万物,既存万物之中,又化作百态向万物索取。恒道,非恒道!究竟何谓天道?万物的规则相生相克,从微至繁,一元化三气,三气如万道!世间万物皆有元气,小至一只蚂蚁,大到一头龙象。存在即是合理合道。你们双生魂者虽是外来种类,可既能存于这大陆之上,就必然有其合道之处!只可惜啊,这个道理,大部分族人都不懂,每一任的天选之子更是不懂!”
翟秋来只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何止他们不懂?哪怕你当我的面说出来,我还是没有听懂!
不过,翟秋来也大致听出天落对双生魂的存在还是相当认可的,要不怎么说合乎天道呢?忙问道:“这么说来,你不准备将我的元气夺取,献祭你们的灵珠了?”
天落淡淡一笑:“我如果告诉你,自我踏入十洲大陆以来,从未杀过一个双生魂者,你信或是不信?”
翟秋来一怔,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可不知为何,除了第一眼看到这怪老头的漆黑双眼感到惊惧之外,与其交谈越深,愈发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刚才的那个充满硝烟的小插曲,翟秋来还真有替他找寻天风蚕衣的想法,可此时,这怪老头又说自己从未滥杀一名双生魂者,让翟秋来颇为纠结,不知该不该相信这老者所说,当下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