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的张玲儿破天荒地穿上了那一身鲜红色的袄裙,描了淡妆的她愈发明艳动人。一旁的娘亲泪流满面,她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真要把女儿作为保命筹码时,她还是感到心痛惋惜。那刑部侍郎儿子整日不务正业,浑浊闷楞不说,玩女人却很有一手,他的正房夫人不堪欺辱得了疯病,这才想要纳自家女儿为妾。现如今就算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现在也只能送羊入虎口。
“娘,没关系,这是我的命。”张玲儿微笑着安慰已经哭成泪人的母亲。
面沉如水的燕飞靠在墙边一语不发,说的没错,这都是命,自己如今不也是身不由己吗?说来可笑,炼气士号称能牵引气机,炼化气运,可是所做一切却仍逃不掉天道二字,遮蔽天机不行,逆天改命更是滑稽,说到底炼气士不过是一群天道的奴隶罢了,自以为能拨动天下气运其实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我去了。”张玲儿强颜欢笑。
“嗯。”
燕飞看着那决然离去的鲜红背影愣愣出神,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些事。想起了男人跪在地上无力哭泣,想起了女人回眸那深情一望。
娘亲当年也是这般离开的吧?
“等等。”燕飞知道未来几年他都会为了他这句话后悔,但他也清楚如果此时他坐视不管,那么终归有一天他同样会成为天道的玩物,也会在自责与悔恨中度过余生,“我有个办法。”
闪电划破夜空,风云际会。
道教祖庭之争由来已久,但无论是改朝换代或是时间推移都改变不了龙虎山在道家的地位。作为正一教圣地的天师府从来不缺心系天下兴亡的道家圣人。
“师兄,这次与白马寺的豪赌,终归还是你赢了。”黑袍老人盘膝而坐,双目微睁。
另一穿着灰白道袍的瘦削身影,此刻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佝偻。他盯着星斗满布的夜空,轻声叹道:“惨胜罢了,赵彪终于还是坐不住动手了。只不过连累我那徒儿卷入此事,怕是日后他修道路上会凭空多出不少障碍。”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我是担心燕飞这孩子若是卷入这朝堂之争,怕是会成为第二个蒙哥。若是一个道心不稳被邪魔附身,到时即便是三尾灵讙(huan)一旁庇护,恐怕也于事无补,你我二人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为了救区区一个张文正,值得么?”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燕飞体质特殊,没有天地气机流转,与我等相比,没了气运的加持,也少了天道的束缚,是祸也是福也未可知。我等欲行非常之事必要用这非常之人。天不收,嘿嘿,但愿这老天真的不敢收吧。”冬夜里寒气极重,张松涛走回屋中。
“那师兄为何如此看中张文正此人?”
“如今朝堂之上两虎相争大局已定,若要虎口夺食,只能乱中取胜,只要保住张文正不死,总有一天此人会把这死气沉沉的朝堂搅个天翻地覆。”
“只是可怜了无辜的百姓。”
“师弟,你还是久居山中不知百姓疾苦,你只看到江南鱼米之乡的人声鼎沸,却瞧不见塞北万里边关百姓日日忍受的苦寒,今日你我若做那史书上假仁假义的道德君子,有朝一日羽化飞升便再无颜面去见历代祖师了。”
看着眼前这去而复返的骗子,剑尘微微皱眉,这两人一猫的奇怪组合着实诡异。张玲儿不知道燕飞把她拉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但是她看得出平日嬉皮笑脸的燕飞心情不算太好。燕飞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守在这里,对他来说,地下的那条火蛟才是张文正的救命稻草,是他与赵彪交易的筹码,此刻挡在他面前的任何人都是敌人。
“人命关天,不想废话,你让开。”燕飞锋芒毕露。
唐婉容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并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释放的凌冽杀气让她不寒而栗。
明明没有气机流转,燕飞的气势却让剑尘感到无比压力,他恨这样的自己,所有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都该死!
“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还敢装模作样。”
充沛气机运于剑尖,一剑突然刺出,浩瀚气机凝于一点直扎燕飞眉心。
“不过是个炼气士而已,只要在你用出灵符之前要了你的命,管你有多高的修为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一身紫衣的唐婉容在一旁观战,剑尘师兄即便是在强手如云的蜀山内门也鲜有敌手,这等江湖骗子就算有点花拳绣腿也该是剑尘的对手。
“炼气士所谓的炼气于己用的法子,说到底,不过是拾人牙慧之举。灵兽千万年造化,能被人炼化的不到万分之一,简直是暴殄天物。即便是正一教最为得意的请神,也不过像个乞丐般求人施舍些气运而已。人人都有自己的气运,强行借用炼化终归在体内无法完全化为己用,落了下乘。”剑尖越来越近,燕飞仍旧岿然不动,“但总有些人失了天道的宠爱,也夺了天地的造化,今天让你知道何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老白,上身!”
全然不顾剑气已经扑面而来,燕飞闭上了眼睛,一张符箓从他袖中飘出,瞬间化作一道莹白光华刺入燕飞眉心。随后燕飞浑身上下散发出无比惊人的气势,周围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涟漪随后激荡而出,把已经近身剑尘直接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