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惠思的确猜对了。当年误入歧途,跟着一位邋遢老道学了三年的阴阳术数,号称是传自九天玄女的神仙手段乃是帝王之学。学成之后却发现毫无用武之地,最多是给人算算命还经常出错。肠子都悔青了道衍又去参加了几次乡试都毫无例外的落榜,媳妇儿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走投无路的他只好在村边的寺庙剃度出家,结果又觉得施展不了自己的抱负。不死心的道衍这才到了鸡鸣寺挂单,希望能有些机遇。但老天爷似乎就不想顺他的意,来这两年了除了有个胖老头偶尔来跟他聊聊天之外,没有任何达官显贵搭理过他。
“你懂什么!岂不闻君子固穷?!走就走,天地之大,我圣人门生何患无立锥之地?”说完这番荡气回肠的话,道衍心里多少有些后悔,自己不就是因为没有立足之地才来的这里么?
但话已经说出口,道衍也不得不回僧房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因为他不算什么得道高僧所以只能住最差的房间,比不得那照闻和尚住在上等禅房,地位超然。看来这鸡鸣寺也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只知道阿谀奉承罢了。推开僧房的门道衍却看到自己的位置连铺盖都被人扔到了地上,不消说便是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和尚所为。习以为常的道衍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可是越收拾道衍便越觉得自己窝囊,浑身的本领却连在这小小僧房存身的机会都没有。难不成十几年寒窗苦读的圣贤书都白费了么?学了那阴阳术数却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空有雄才大略却报国无门,道衍啊道衍啊,你何以活成了这个样子?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地面,不由得悲从中来。
“请问是道衍师傅吗?”
被叫到名字的道衍猛然回头,一位白衣道士抱着一只橘猫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看着他,见自己没找错人便问道:“兄弟,找工作不?”
道衍擦干眼泪,不知所措地看着来人。
又是个道士?
终于他还是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问道:“施主找贫僧所为何事啊?”
看了看道衍有些红肿的眼眶以及这满地的狼藉,燕飞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想请你帮个忙。”
对道士没有好感的道衍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贫僧整日忙于诵经,没有时间。”
“哦,你都不问问什么事吗?”
“不问。”
燕飞无语,这不就把天给聊死了么。只好换了个话题,他用下巴指了指地面上的铺盖问道:“被人欺负了?”
没有回答,道衍只是蹲下继续收拾屋子,自己已经被道士害了一次,决不能再犯一次错误。终于把包袱收拾好的道衍站起身来,毕竟走得不算光彩,他不想声张。然而天不遂人愿,一群和尚堵在了门口,这天下从来不缺好事之人。
“呦,这不是圣人的门徒吗?怎么,这就要走了?”几个和尚围拢过来,把道衍堵在了门口,早就看这个酸臭的外来和尚不顺眼,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此刻燕飞也没再插手,总要看看这道衍和尚是个怎样的人。
“你……你们,要干什么?佛门清净地,尔等佛门中人可不要,可不要……”似乎道衍到底只是个腐儒,面对这群和尚甚至连喊都不敢喊。
“可不要什么啊?”
外面的和尚越聚越多,所谓法不责众,胆子大的人开始推搡道衍。
照闻和尚路过也驻足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一群和尚似乎是不怀疑的欺负道衍,照闻并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自己也是来挂单的,人家寺里的家事他不想过问,更何况他对这个好吃懒做的道衍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当双方动作越来越大,道衍的包袱被扯开抖落在地的时候,眼尖的照闻从那堆杂物里看到了一枚不起眼的玉佩护身符,身为炼气士的照闻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枚防御力极强的道家法器。应该是某位大能炼制的。看出这护身符的不凡,他双脚蹬地而后翩然落入人群。众僧一看是照闻和尚来了,赶紧停手,双手合十规规矩矩施礼道:“照闻大师。”
照闻点点头,他捡起那枚刻有繁杂纹饰的玉佩在手里摆弄,不由啧啧称奇,这玉佩少说也是为一品炼气士一年的心血,掉在地上居然连一点划痕都没出现,实在令人震惊。
“这玉佩谁给你的?”照闻笑吟吟地拿着玉佩问道。
道衍对这个一同挂单的照闻和尚很是厌恶,看似跟谁都言语得体,气度不凡,实则遇到上位者时他的语气会不自觉得带出谄媚的味道。这种人竟然在这鸡鸣寺算是得道高僧,实在让人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