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突然感到很害怕。</p>
虽然他是箭奴，原主在战场上也杀过人，路上还埋了很多尸骨，可他从来没见过站着死的人。</p>
好不容易平复心里的恐惧，秦无衣躲着岳江河死不瞑目的双眼，先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p>
三寸三的小刀一共有七柄，看不出什么材质，很特别，摸上去并不锋利，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p>
七星古玉天璇巨门在夜色中泛着荧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它身上布满有规则的纹理，摇曳摆动，像活着一样。</p>
一本古籍小册，有图有字，看不清楚。</p>
秦无衣把那张心法贴身藏好，没把它和小册子放到一起。</p>
客服着心里的恐惧，秦无衣就在大树下用木棍挖坑。虽然他没少干这个活，但也忙活到夜色消尽，才把已经僵硬的岳江河埋好。</p>
为了防止野兽把坟头扒开，他还用木棍在四周扎扎实实围了一圈。</p>
累得快要虚脱的秦无衣擦了几把头上的汗，第一次给自己埋的死人磕头：“便宜师父，我就这么大劲，全使出来了，祝你羽化飞升早登极乐。别的事，再说吧，啊～”</p>
这个世界对死后入土非常在乎。</p>
天云中土万万千里，合久必分，如今十几个国家连年争战，不知多少人埋骨他乡。</p>
也许就是因为战争，人们更在乎身死后事吧。</p>
谷雨都说，等战争结束了，一定回家，死了要埋到祖坟里去……</p>
谷雨……</p>
“咦～，不对！谷雨怎么还没回来？”秦无衣猛然惊醒。</p>
刚出来的时候，要是山里打不到吃的，两个人就一起去偷吃的。</p>
时间长了就发现根本没必要。</p>
他俩都是行伍出身，又跟刺马学了一些本领，虽然说不上武功高强，但悄无声息去村庄偷点东西还是太简单了。</p>
于是两个人开始轮班，昨天是谷雨。</p>
有大点的村庄是需要多潜藏一段时间再动手，可也用不着等到天亮呀。</p>
秦无衣第一件事就是把东西藏了起来，然后背起自己的弓，还有十几根用木棍削了尖做成的箭。</p>
轻手轻脚下了山。</p>
秦无衣知道，谷雨肯定是出事了，就是不知道人啥样。</p>
走到山下天已经亮了，秦无衣暗暗在心里决定，如果人死了，一定要把他的尸体找到，先找个地方埋了，有机会再把他的骨头带回家。</p>
但谷雨让他失望了……</p>
秦无衣趟过山脚下的河沟，刚摸到沟沿的时候就看到了谷雨。</p>
谷雨耷拉着脑袋，让人像狗一样拴着脖子，挂在一匹马后面，鼻青脸肿狼狈不堪。</p>
身上还背着个包裹，一看就是赃物。</p>
马上是一位少见的女将，黑色盔甲里衬着红色的绯边，看上去有点威武，给她的英姿飒爽没少加分。</p>
在她前面二十多个士兵走在山路上，有刀手和枪兵。看气势，战力不俗。</p>
秦无衣离他们不到十丈，中间是一片荒草，没有障碍物。</p>
看清地形，秦无衣迅速退了回来，躺在沟沿下，又慢慢挪到草丛里。</p>
在腰上的革袋里捏出一点盐抹到嘴唇上，慢慢抽出一支尖头磨扁的木箭，扣到弓弦上。</p>
这么近的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射穿那个女将的喉咙！</p>
可他不敢这么做。</p>
杀了主将和没杀主将面临的形势是完全不一样的。</p>
如果那样，谷雨马上会被杀死，而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根本逃不过二十多人的追杀。</p>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射断拴着谷雨的那根绳子，然后两个人往两个方向跑，他相信谷雨会有这种默契。</p>
刺马教过他们这样的逃跑方式。</p>
至于能不能成功逃脱，那就和自己射出去的箭一样，看运气！</p>
拿定主意，秦无衣把嘴边的盐咽了下去。</p>
军里的老卒说，这样会让射手更有力量。</p>
秦无衣知道，这是简单的心理暗示，但他愿意信服这种方式。</p>
虽然这种暗示并不比打麻将之前别去找小姐姐的迷信更客观，但在这个充满战争的世界，盐比小姐姐好找多了。</p>
这队人马正从山路上由西向东，已经过了他和谷雨的上山脚点。</p>
“你的同伙在哪里？”</p>
马上的女将可能觉得距离不对了。</p>
“将军，我没有同伙，昨晚不这么说不行啊，他们总打我。”谷雨的声音透着无力的干涩。</p>
秦无衣匍匐着爬上沟沿，找了个利于逃跑的位置，调整自己的呼吸，使它和谷雨达到同步。</p>
“他叫什么来着？”女将继续问道。</p>
“将军，我忘了，那都是我编的。”</p>
“秦什么，无衣？”</p>
“将军，我说自己无依无靠……”</p>
“住口！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停军！”</p>
女将生气了，翻身下马，挽起马鞭向谷雨走去。</p>
就～是～现在！</p>
“咻！～”</p>
秦无衣的箭带着哨声疾射而出！</p>
——运气很好，成功了！</p>
木箭射穿绳子，落到更远处的草丛中，惊起两只飞鸟。</p>
“跑！”秦无衣大喊一声，随即转身斜穿河沟，迅速隐没在山边的一片灌木丛中。</p>
这时山路上乱作一团。</p>
“有刺客！”</p>
“有人射箭，在那边！”</p>
“不要乱！保护大小姐！”</p>
“袁槐，不用管我，抓住那个小蟊贼！”</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