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说,她的父亲是七星湾最不像海盗的男人。总是一席银色长袍,独坐竹影下,对月鸣琴,又或是念书品诗。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将容音岛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一切都在她及笄之年改变,他的父亲偷潜神界为她采摘仙草治病,结果死在了天雷之下,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讲故事的时候,她的眼角微微闪烁着泪光。自己伸出手抹去,“我多活一天,都是为了我爹。”
“你娘亲呢?”
“我从来没见过她。”
相同的遭遇更加激发了赵之流心底的怜悯。赵元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有朝一日他撒手人寰,投胎转世有了新的人生,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我可以让你见见你娘亲。”
在她期待的眼神之中,赵之流掏出存货的符纸,抛向空中,符火吞噬,烟尘飘散,“天地无极,禁门大开。妖魂听令,显形!”
没有如他所料的出现什么温柔的女鬼,倒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兔子来。雪白的毛看起来十分柔软,异色的瞳孔宛如两颗珍奇宝石。
怎么回事,过期了?赵之流掏出符纸,浅浅一嗅,没发潮啊。
宋吟却从跳到了兔子前,抱起了兔子,呜咽着说:“娘亲,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来看我了吗?”
父母和子女之间总有看不见的系带,她能够一眼看出,那只兔子就是早亡的娘亲。
她身子不大好,她娘亲难产而死,或许是受了伤,又或许是先天的。原因无从可知,只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娘亲的魂魄在世间游离飘荡,逐渐消亡。
妖魂从死到消亡,也就是从妖形或是人形化为本体,然后渐渐消失。她的母亲,时日无多了。
此时此刻,是他们母女胡诉衷情的时刻。赵之流也不便在此,退到了旁侧,远远观。
他心里是有一丝羡意的,好歹最后的时间还能见面。和他不同,他的母亲是人族,投胎转世,一碗孟婆汤忘尽前尘。即便召唤她出来,也不会认得出自己了。
风中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树林间藏匿着。现在天色已晚,观景的游人已经散去,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在这里。
赵之流小心翼翼的摸过去,借着月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小心翼翼的凑近每一盏花灯翻看着,用剪子减去那些还燃烧着的烛火。
回头看了一眼,宋吟还在叙旧,或许处于无聊,他唤了一声,“喂,老人家,您做什么呢”
老头头也不抬的答道:“夜里风大,怕风把花灯吹翻,把山给烧了。”
原来是个护林人啊,一路上的花灯都已经熄灭,只剩下山顶这几盏。赵之流便帮着他一起弄那些花灯,有的灯烛虽然已经熄灭,但是灯烛上或许会有火点,马虎不得。
做完,老头请他坐下,解下腰上 的酒壶,轻抿一口,五官先是皱缩在一起,又缓缓舒展开来,发出满足的喟叹,然后把酒壶递给了他。
赵之流摆了摆手,“谢了,我不喝酒。”
老头鄙夷的打量了他一眼,又自喝了几大口,手在空中乱比划着,“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见赵之流不回应,老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宋吟孤冷的蹲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只兔子,楚楚可怜。
老头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和夫人吵架了?”
“她不是我夫人,只是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