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蓦地提高了声音,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云天看得一呆,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怨念,只得无奈苦笑一下。
肩膀上的伤势钻心地疼,云天咬着牙,继续前行。突然,旁边的小妖一个踉跄,竟摔倒在地,只怕是刚刚动气,又引得伤势发作。见状,云天正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将手拦开。
“休要碰我!我才不要你管!”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倔强之色。云天僵立原地,望着她步履蹒跚地继续前行,默默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
在鱼峒山住了十多年,云天对附近的地形还算比较熟悉。以他二人此时的状态,想跑过追兵绝无可能,所以只能暂时躲进深山,先养伤再说。
在鱼峒山西面有一处隐蔽的山洞,二人来此暂避。云天寻来野果和清水,小妖则静坐调息。
火光映衬下,她面色稍缓,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云天还寻了些气味浓郁的野草,磨成细渣涂在身上,以防兀宁筵又以寻香蛊找到他们。
他不似小妖那般,能运气疗伤。没有临海,上乾下坤两脉之间便少了中继,气息极难运行通畅。他也曾试过炼气修行之法,知晓行气脉络,可自乾脉运气至丹田之中,很快便会消散,再出坤脉已然十剩其一。行气既不通畅,更无法存续体内,故而与此道无缘。
回溯今日之事,云天只觉感慨不已。没想到,他一个酿酒为生的小厮,此刻怕已成了漳夕国头号要犯,前路不明,生死未知。若是老爹在此,怕是说了他都不信。
他躺倒在地,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咧咧牙,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感觉似有人慢慢靠近自己,云天蓦地一惊,腾地从地上坐起,就只见小妖正拿着她那把薄如蝉翼的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四目相对,二人定定地对视良久,才听小妖冷声道:“人妖共处,你怎敢如此松懈?便不怕我害你么?”
初见她拿剑对着自己,云天还有些惧意,此刻再被她拿剑架着,他却丝毫不以为意。闻得小妖之言,他不禁翻了翻白眼,又躺回了地上。
“你为何要害我?要害不是早害了,何必等我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呜呜说道。
小妖看着眼前的凡人,心情甚是复杂。一个碧眼妖精,凡人见了,要么躲得老远,要么喊打喊杀,他面对自己为何如此平静?
念及今日与那兀宁筵一战,他二人只不过初识一日,却好似默契十足。到现在想来,以他二人之修为,能将那少国主击退,都只觉不可思议。
“你分明技艺高超,而且那刀法甚是奇特。若当真交手,我恐不是你对手。”小妖将短剑收回,坐回一旁,轻声问道,“我前日见你,将你按在地上,你为何不还手?”
“你也懂刀技么?”云天一听来了兴致,翻身望着她。
他无法炼气,但是对各类形体之技却颇有兴趣。见小妖只是瞟了自己一眼,没有搭话,云天悻悻一笑,道:“我这点本事,是危急之时拿来保命的,哪能随意显露。今日那兀宁筵若是一早知晓我会刀技,又岂能被我俩偷袭。”
“我那时将剑都架在你脖子上了,还不算危急么?”想到前晚初见时的情景,小妖甚是不解。
“不算。”云天摇摇头。
“为何?”小妖愈发不解。
云天轻笑道:“我将你兜在身上跑了一路,你若要杀我,那我早就死了。”
小妖不禁暗叹,这凡人本事不大,心思倒是缜密。尤其今日日间,若非他对那臭鸟蛋一通唠叨,二人此刻哪还有命在。
“你莫不是一早猜到,我身上有两柄剑了?”思及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她不禁奇道。
云天微微一笑,道:“你那短剑一面光滑,一面有凹凸纹理,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儿。而且……”他嘿嘿一笑,道,“我还猜到你……将另一把藏在哪。”
言及此,小妖神色陡然变冷!见状,云天赶忙打住,讪讪笑了笑,又道:“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叫云天,还不知你叫什么。”
“云天?哼!粗俗至极!”小妖撇了撇嘴。
云天哈哈笑道:“我幼时蒙老爹收养,那之前唯一的一点记忆,便是满天白云,郎朗晴天。而且听老爹讲,自我开口讲话,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两个字。所以,便叫了这名。”
“你与我说了作甚。”小妖转过脸去。
云天见她不愿说,也不好不强求,兀自躺下又要睡去。
“我叫兰芯。”小妖轻声道。
“兰芯?嗯,好名字。”他轻笑道。
云天闭目不言,山洞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摇曳跳动,显得如此宁和。
“你抓班饥子,我两番碍你事,为何没杀了我?”云天突然又睁开眼,躺在那微笑着问道。
小妖淡看他一眼,道:“凡人身上大多带着恶臭之气,但你没有。”
云天听得新奇,道:“那兀宁筵呢?”
小妖轻哼道:“奇臭无比!”
“哈哈哈!难怪你叫他臭鸟蛋!”云天哈哈一笑,转了转身,便准备睡去。
“我杀了那么多凡人,你今日……又为何救我?”兰芯轻声道。
云天微微一笑,轻道:“因为……你没杀那姑娘和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