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艰难前行,及至日暮,波页城已遥遥在望。二人寻一处隐蔽之地,借着草木遮掩,略作休整。所幸,路上兰芯找到些野果,一番狼吐虎咽之后,饥渴难耐的二人这才缓过劲来。相较于刚刚那奄奄一息之状,云天此时也恢复了点精神。
他看着眼前的小妖,只见她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面色晕红,发丝粘在脸上,显得有些疲倦。虽说她吞食岐珠之后功力精进,但毕竟驮着一个男人跑了整整一日夜,此刻也已累得不行。
“马上就要到波页城了,前路恐有伏兵。”云天轻道。他们于小路慢行,昨晚逃脱鱼峒山的消息,此刻,波页城内定已知晓。
“自此向前,再行十里,有一处狭窄之地。我们可从那里直接越过勾澜涧,避开波页城中的守兵。”兰芯一脸凝重地望着远处,她心中隐隐知晓,前路只怕不会像她说得这般简单。
“此刻天色渐晚,我们不如在此稍作休息,待夜深之后再继续前行。”云天轻道。
“嗯”
勾澜涧西侧,有十余里宽的平坦草原,此地是漳夕义瞿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两国之人时有往来,但彼此的军队却不能随意靠近对方城池。若不宣而至,国主有令,可直接开战!
此刻,勾澜涧西二里外,正有两骑并立,眺望着远处清晰可见的波页城。那二人一个相貌俊朗,身形颀长,一个满脸虬髯,孔武有力。
“波页城如此大张旗鼓,所为何事?”那俊朗男人问道。
“禀公子,属下派人打探过,数日前,漳夕国主的长公子盍离被人用毒蛊所杀,君子国少主兀宁筵也一起丢了条胳膊。此刻,定是那行凶的一人一妖,快要逃到波页城,习沐真君才这般严密防范。”虬髯大汉恭敬道。
“哦?”男子面露奇色,继续问道,“那一人一妖是何来历,你可知晓?”
大汉道:“一个是云烟城外的做酒小厮,一个是化身楠研的苗妖。那二人修为不高,据说是女妖趁人不备,暗使了毒蛊,才将一众数十人毒杀。兀宁筵的胳膊,则是那小厮砍断的。”
“那更是奇了!”男子目中泛光,嘴角带着丝丝笑意,道,“兀宁筵那厮阴险狡诈,流觞泽被他祸害之人不计其数,没想到,竟在一个小厮身上栽了跟头!”他微笑着望着远方,暗道,看来,那小厮定是个有趣之人!
这时,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小布条,望着布条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再眺望远方之时,那目光好似跨过万水千山,深邃无比……
夜色已至,云天和兰芯小心翼翼于树林中穿行。勾澜涧渐行渐近,云天忐忑不已,小心地望着四周。二人挨得近,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等一下!”兰芯突然轻声将云天叫住。
“怎么了?”云天心中一紧,连忙停住脚步。
二人蹲下身来,只听兰芯道:“谷也泫那只尖嘴猴头,定然在前面设了伏兵。我们此番过去,即便越过勾澜涧,只怕对岸也有重重包围!”
云天点了点头,他当然知晓,前路定不会如此顺利。过了一会,只听她继续道:“我有个法子,可在对岸找个帮手,说不定,能将伏兵引开。只是……”
“只是什么?”
没想到,她此刻竟还能找到帮手,云天一喜,若真如此,他们逃生的希望就会大一点,却不知,她为何犹疑不定。
“只是那人……未必会来帮我?”兰芯轻道。
“试一试吧,此刻也别无他法。”云天轻道。
兰芯打定主意,又取出她那神奇的小袋子,默念蛊语,一只在黑夜中泛着闪亮荧光的蛊虫,便缓缓爬了出来。片刻之后,那蛊虫便迅速朝着西面飞了出去。
兰芯对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她带着云天小心躲避暗哨,朝着勾澜涧继续前行。二人借着夜色掩护,一路之上所幸未被发现。穿过重重树林,眼看勾澜涧近在眼前,二人渐露兴奋之意!
“这么晚,二位这是要去哪?”
一声熟悉无比的声音,陡然间自不远处响起,令二人如遭雷击!
“兀宁筵!”
二人大惊失色,只见那恶人自旁边树林中缓缓行出,随行的,还有御师乎连弃。
“后有追兵,前有深壑,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二人还想往哪逃!”兀宁筵一脸冷笑地看着他们,见二人神色惊慌,只觉快意无比。
“行了这么远,终是被这臭鸟蛋发现了!”云天心中暗骂,急急思索对策。
片刻之后,云天冲他微微笑道:“少国主的胳膊既已接上了,又何必对我二人这般紧赶不放?”
见他如此神情,兀宁筵心中怒火更盛!这小厮几日前,便是靠着一番诡谋论调才让他着了道,不过,此刻二人已是瓮中之鳖,他倒颇有几分戏耍之意。
只听他阴阴笑道:“能将本公子伤残至此的,你还是头一个!那日离开之时,我便说过,我们定有再见之日!”
“休要与他废话!我这便杀了这臭鸟蛋!”见兀宁筵笑得奸诈,兰芯顿时怒不可遏,急欲冲上拼命。不过,却被云天一把拉住。
“你为何行事如此冲动!”见她丝毫不顾形势,云天不禁冲着兰芯怒声喝道。
“你……”见他朝自己发怒,兰芯顿时一愣。不过,她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哪能认人责骂,当即就要吼回去。
“想想那日在鱼峒山!”不待她开口,云天继续怒道,“若非你这般冲动,我二人又岂会落得现在这般窘境!”
他说完,一把将兰芯拉到身后,望着冷笑的兀宁筵,坚定道:“兀宁少国主,将你胳膊砍断的是我!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这小妖虽驱蛊杀了一众人,却并未伤你分毫。少国主若能将她放了,在下便束手就擒,绝不反抗!”说完,他随手便抽出弯刀,一把插在了地上。
“谁要你这凡人来救!”兰芯一把将他推开,怒气冲冲道,“我苗妖岂能受你这等鸟气!祖奶奶就是死在这,也定要将这臭鸟蛋捣碎!”
“你莫再冲动!”见她一意孤行,云天心里大为光火,怒道,“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人一起死!”
兰芯虽修为远高过他,但见他如此狠厉之色,竟是愣在了原地。
“少国主意下如何?”不待她回过神,云天连忙转身对兀宁筵问道。
“哈哈哈!”只听他长笑一声,一脸戏谑道,“此地早已被重重包围,本公子为何要与你做这愚蠢交易?现下要杀你二人,易如反掌,本公子何故放了小妖?”见这小厮垂死挣扎的样子,兀宁筵颇觉解恨!心道,今日任你口若莲花,看你如何能叫我再放你二人生路!
云天看他一脸得意,不禁冷笑道:“既然此地已被重重包围,少国主便不怕,在下将那日谷中之事……大声喊出来么?”
兀宁筵听得一愣,随即得色渐敛,反变得阴郁无比,只听他冷道:“时至今日,你还想以此要挟本公子?”
“要挟的就是你!”云天已抱必死之心,见他目露凶光,却丝毫不惧,只道,“今日我已然不想活着离开此地,少国主当在下还有何顾忌么?”
“你给祖奶奶让开!”
这时,兰芯冲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怒气冲天道:“我苗妖才不要欠你凡人恩情!你于鱼峒山救我一命,我说过定要护你去义瞿国!今日你若当真死在此地,我便陪你一起死!”
“好!”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只听兀宁筵大喝一声,转头望去,就只听他道:“本公子就依你所言,你将弯刀丢过来,我便放这小妖离开!”
“谁要你这臭鸟蛋放,祖奶奶今日便是死,也定要拉你垫背!”她早已怒火攻心,听他一言,顿时再难克制,鼓起真气就欲上前找兀宁筵拼命!
噌!
只听刀声呼啸,云天突然拔出地上弯刀,抬手一挥,竟是朝着小妖而去!
“你给我听着!”
他声音冰冷,目光凌厉,那弯刀堪堪停在小妖脖前寸许!这时,他一把拉住兰芯左臂,在她怒目注视之下,将她拉近身前,冷声道:“我救你一命,今日再杀你一命!仅此一刀,你我之间,恩怨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