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波页城外的树林中一片阴森,只偶尔传来几声蛙叫,在茂密的树林里,听得格外清晰。
黑暗中,凝立着一人,正是君子国少国主兀宁筵。未过多久,又一个人影匆匆行来,恭敬跪拜道:“属下参见少国主!”
“起来吧!”兀宁筵看清来人,轻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禀少国主,今晨,池嵬具命红毛鬼率我等三人去城外,营救那漳夕国的小厮。属下无奈,为避免暴露行踪,只得随行前往。误了少国主大事,还请少国主恕罪!”
兀宁筵沉思片刻,犹疑道:“你在迟绩城待了许久都未见异动,三牲舍内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挑到了你前往?莫非……他们注意到你了?”
那人道:“属下在城内行事谨慎,应该没有暴露。”
兀宁筵道:“迟绩城中近来可有其他异状?”
那人道:“池嵬具此行伴驾前往东土宛丘,商议联姻之事。归来不久,义瞿国钟圭公子便率人来了迟绩城,似是要帮他筹备婚事。”
兀宁筵冷哼道:“婚事?池嵬具那厮有没有那福气娶个美人,尚是未知之数!”他思虑一番,将一个小瓶交给来人,嘱咐道,“这里面是剧毒之物,你好生利用!今晚……就将那小妖给我杀了!”
“是!”
那人接过毒药,匆匆朝迟绩城折返而去。
“你这凡人命可真大!”青漯看着云天,面色不虞道。
此刻,兰芯坐在床边,正一口一口喂云天吃着东西。小姑娘见状,心有不悦,嘴里嘟哝道:“既然都已被那尖嘴猴头抓了,怎不就死在那里好了……”
云天自是听不见她嘟哝,但他知晓,这小姑娘今日也去城外相救,遂看着她,勉力笑道:“多谢……多谢姑娘相救……”他虽已恢复意识,但身体仍虚弱无力,无法动弹,连说话都费劲地很。
青漯面色冰冷,叱道:“你当我和她一样疯!谁会去救你!”见兰芯对他关怀有加,小姑娘心火尤甚。
“别说了!”见她来劲,兰芯冷叱一声,将她话打断。
见得此状,青漯更为恼火,过去多年,不管自己如何气她,兰芯也从没像今日这般凶过自己。青漯一气之下就欲跑开,但未至门前,那里又行来四人,正是今日到中界碑救他们的两妖一巫,还有豹面异人。
“小兄弟,身体可好些了?”红毛鬼走到床前,微笑着问道。
“多谢各位相救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云天被绑在中界碑上时,虽然意识模糊,但红毛鬼那一头红发让他有点印象。
“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要谢你还得谢那位钟圭公子。”豹面异人朗声道。紫瞳巫精静立在他身旁,未曾开口。
这时,另一个高个的妖精也行上前来,微笑道,“吾等皆为异类,理当相互扶持,两位姑娘,可认同在下此言?”
“正是正是!”青漯拍手笑道。可看,当她再看见躺在床上的云天,脸色又瞬间变得铁青,冷冷道:“只可惜,今日多救了一个凡人!”
兰芯立于一旁,淡淡地看着四人,也不接话。云天脸色不佳,虚弱无力,自也与他们聊不上几句。过了片刻,四人亦觉无趣,便欲转身离开。
咚!
一声轻响,一个物件掉落在地。众人低头望去,原来是个铁质的饰物。
“抱歉,是在下的。”
那高个的碧眼妖精微微一笑,便欲俯身去捡。
可是!
就在他刚刚弯下腰,手尚未触碰到那饰物时,兰芯突然暴走!只见她骤然抽出臂下短剑,绿影一闪,便一剑划过了那妖精脖子!
鲜血狂喷而出,转眼间,将屋内染上一片血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躺在床上的云天,也陡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为……为……什么……”
那妖精双目圆瞪,手捂脖颈,眼中满是疑惑与不甘,随后,缓缓瘫倒在地,声音渐不可闻。
兰芯手执短剑,剑尖犹自滴着鲜血。见那奄奄一息,仍自满脸不解,她一脸阴寒地行至他跟前,俯身轻道:“因为……你身上太臭了!”
这时,红毛鬼率先怒喝出声:“小姑娘!你这是何意?”他们可是不久前才救了这小妖,谁能想到,她竟眼都不眨,就将他们其中一人杀死!
青漯见那几人俱面色不善,急忙拔出短剑,厉目相视,叱道:“你们想怎样!”
这时,兰芯站起身,望着那三人,冷冷道:“此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红毛鬼顿时怒道:“他哪里不是好人!今日,你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我老鬼断不能放过你!”他真气暗涌,一身粗布衣衫无风自动,看样子,似是动了杀心!
兰芯警惕地看着三人,却无法与他们解释。总不能说,那妖精一瞬间露出的杀机,令自己警觉。更不能说,她自四人一进门,便闻出那妖精身上的臭味……
“你们看!”青漯突然指着地上死去的妖精,惊呼一声。
众人望去,只见在那妖精袖口内,露出了一把泛着红光的匕首!
“这匕首一看便是淬过毒!刚刚他定是要偷袭我阿姐!”青漯急声道。
“一把匕首而已,怎就能说明他要偷袭!”
那豹脸异人也甚是愤怒,心道这小妖下手未免太过狠辣!他指着自己三人,怒道:“吾等行走在外,哪个身上不备点防身之物!他未有任何异动,你便一剑杀了,纵然有所怀疑,就不能留口气,让他解释一下?”
“我并未怀疑。”兰芯语气冰冷,厉声道,“自他进门,我便断定他来者不善!”
云天在一旁看得心惊不已,这小妖自修为大涨之后,杀气变得愈发浓重了!不仅杀凡人如砍瓜切菜,竟连自己的同类也……莫非,当真是那两颗岐珠所致?
“简直混账!”
闻得兰芯之言,红毛鬼瞬间暴怒,抬掌就欲朝兰芯攻来!
“住手!”
一声大喝自门外响起,钟圭与池嵬具正快步行来。见众人起了冲突,池嵬具赶忙喝止。
“怎么回事!”他看着红毛鬼,怒声问道。
“公子!将军!你们看!”老妖精指着倒在地上,鲜血淌了一地,早已气绝的妖精,怒道,“这小妖,竟然毫无缘由就将他杀了!”
“嗯?”
看着地上的尸体,池嵬具顿时皱起了眉头。
钟圭一脸诧异之色,他看着持剑立于一旁的兰芯,不禁失声问道:“姑娘为何杀他?”
“他不是好人!”兰芯冷冰冰道,却又不作其他解释。
“姑娘如何断定,他不是好人?”钟圭一脸不解,却未见愠怒。
“我知道,他想杀我!”兰芯厉声道。
“胡说!就凭他带着一把匕首,你就说他想杀你?”红毛鬼怒声斥道。
钟圭一脸惊讶的看着兰芯,过了一会,似回过神来,讶然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此人,正是来杀她的!”
“什么!”老妖异人不禁同时惊呼,诧异道,“公子……何以断定?”
不仅他们满是不解,躺在床上的云天也一脸疑惑,这时,只听池嵬具缓缓道:“公子早就怀疑,此人是君子国细作。今日派他与你们同往救人,本就有试探之意。晚间,果见此人偷偷自波页城赶回。波页城内善于用毒的,只有兀宁筵。他那匕首上的剧毒,想来定是兀宁筵给他的。你们说,兀宁筵遣他带把剧毒匕首回来,能为何事?”
“这毒匕首……就一定是兀宁筵给的?为何不会是他自己带着的呢?”异人疑惑道。但听见池嵬具这般解释,怒气倒是消了不少。
“倘若他本就带着把剧毒匕首,今日你们与谷也泫生死之战,为何不见他拿出来用?”钟圭微微一笑,挥挥手,那虬髯大汉便行了进来,一手将尸体拎起,提到外面去了。
“原来如此……”
异人疑虑渐消,但是,他看着那一脸冰冷的小妖,犹自心惊不已。仅凭一丝疑虑,就如此决然地杀了刚刚救过自己之人,这手段着实狠辣!
“公子心知此人不怀好意,这才连忙赶来。所幸,诸位无碍。”池嵬具笑道。
“这位小兄弟,伤势可曾好些了?”钟圭来到床前,看着云天微笑问道。
“公子救命大恩……在下……感激不尽……”云天勉力一笑,声音微弱道。
“云兄弟莫要客气,这里血腥味太重,在下为云兄弟换个地方吧。”钟圭亲切笑道。
众人来到相隔不远的另一间木屋内,将云天安置好,钟圭几人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