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秋,夏日的炎热渐渐退去,秋日的冷风徐徐吹来。冷月寒星之下,云天正独自一人朝着卫邙山的方向快速奔行。
又一次来到这阴森恐怖的山岭间,阵阵刺骨的阴寒叫人时不时打个冷战,牙齿间不住的颤抖令他下巴都快麻了。云天扫视一圈,便扯开嗓子放声大喊起久垣肆的名字。
“大哥——久垣肆——大哥——”
冷夜中,突兀的喊叫声在山间阵阵回响,却未能惊起一声鸟叫兽语,空荡荡的死寂,让人感觉不是身处活人世间,而是游荡于阴鬼荒野。
一个粗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进,云天连忙转头望去,就只见一个火红的巨大身影,正朝自己迅速奔来。
“赤炼兽!”
云天看得一喜,远远地认出了这头形似巨猿,红毛似火的岐兽,正是久垣肆的坐骑。
“你……你是来接我的么?”那怪物奔至跟前,高大的身躯直直耸立,獠牙遍布的巨口之中呼着热气,云天仰头看着他,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赤炼兽不通人言却通人性,它朝云天伸出一只粗壮的前爪,将他轻轻抓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肩上。云天见状,急忙抓住它粗长的皮毛,任由它带着自己一路飞奔。
卫邙山天子峰外的一处山洞内,久垣肆正静静地坐在篝火前,他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洞外传来的动静,他收敛心神站起身来,见赤炼兽带着云天行入洞中,他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笑意。
“大哥!”见到他云天一阵欣喜。
久垣肆将他迎到火堆旁坐下,笑问道:“云兄弟,你怎么来了?”
火焰旁的温暖驱散了一身阴寒,云天抖了抖有些僵硬的身子,长舒一口气,这才急声道:“大哥,伏獠国出事情了,我来找你,想让你帮帮他们。”
“出什么事了?”久垣肆眉头一紧,急忙问道。
“君子国和无拘国正联合攻打异人伏獠两国,陆吾国主正带着国人艰难抵抗,他们没有兵器盔甲,很难抵挡两国进攻。现在复昱城内的百姓,只怕已经死伤惨重了!”云天一脸担忧地说道。
久垣肆眉头紧锁,他盯着身前跳动的火苗,暗自沉思,不发一言。云天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毕竟,这么多年他从不过问外界之事,这次,他能出手相救么?
“大哥?”等了良久未见答复,云天不禁又喊了他一声。
“兄弟,不是我不愿去救他们,实在是……”久垣肆面露为难之色,云天能看出他很担心伏獠国安危,可是,却只听他继续道,“我……实在抽不开身!”
“大哥!你守在这阴鬼山中到底有何要事?只要你出手,即便不用巨灵之力,也能解了伏獠国之危,你为何不能去救救他们!?”云天语带微怒,十分不解地问道。
“我……我在这里守护着一个人!只要我离开,她就会有危险!”久垣肆内心十分挣扎,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云天听得怒起,伏獠国的百姓很多都是他以前的部下,那么多人的性命竟比不上这山中的一个人么?
他猛地站起身,冷声问道:“大哥,你守护之人当真有这般重要?竟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
“你说得对!”久垣肆定定地看着他,无比坚决道,“我宁愿自己死上一百次,都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那伏獠国的百姓呢?你宁愿看着他们惨遭屠戮,也要死守此地护着那一人!?”
久垣肆锐目如电,死死盯着云天的眼睛,字字铿锵道:“你多得对!即便舍下伏獠国数十万百姓,我也定要护住她!”
云天听完,呆呆地愣在那里,久垣肆那誓死不悔的眼神,叫他无从争辩。他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心中只是反复地回荡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良久之后,云天缓缓转身朝洞外走去。当他走到洞口时,却又停在了那里,过了一会,他微微转过头,对久垣肆留下一句话,便径自离去。
“大哥……我相信你!”
出了山洞之后,云天满腹心事地缓缓走在回去的道路上。他着实无法理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比数十万勤奋质朴的伏獠百姓更加重要。
他虽与久垣肆相处日短,但是看他说话做事,绝不是像传言中所说的被阴鬼迷惑。老爹和陆吾都如此信任他,伏獠国的百姓在亡精之海畔百年筑圩,却也未见谁怨恨过他。
“大哥,你到底是个怎样人?心中藏着怎样事?”
就这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散漫而行,也不知行了过久,一个健朗的呼喊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小兄弟!好久不见!”
云天一惊,回过神急忙转头望去,就只见二人正骑马立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其中一人看得似有些面熟,他犹疑片刻,随即朝那边行了过去。
“你是……”
行得近了,云天看清了那二人,一个是儒雅的中年男人,一个是高大健壮的汉子。
细看那汉子的面容之后,他猛然想起,在大禹山中自己和老爹匆忙逃跑时,送给自己二人马匹,并指引自己去到尾崖城的那人,正是这个高个子大汉!
“这位大哥,是你!”云天连忙对他抱拳道,“大禹山中相助之恩,在下还未及感谢!”
“哈哈哈!小兄弟,要谢就谢我家公子!是他吩咐我去帮你们的!”那大汉朗声笑道。
“这位公子,不知……”云天看着那一脸微笑地男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位是我家公子,少昊!”大汉介绍道。
少昊?云天听得大惊,猛然记起此人正是他在白帝城大丧祭典上见过的那位前太子!
“太子殿下!”云天急忙抱拳道。
少昊看得连忙摆手,轻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在下早已不是太子,这个称呼,还是莫要再提罢!”
云天会意,又改称了一声公子,可心中又泛起了疑惑,这位前太子为何要救助自己?他自己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还为了自己冒险与兀宁筵为敌,这是为什么?
云天细细打量着此人,他第一次见这太子,是在白帝的丧礼上。当时厉南殇那般大闹灵堂,他这位太子竟一声不吭,云天当时都替他感到窝囊。可是现在再看此人举止风度,还有行事胆略,却完全不似那般庸碌模样。
见他面带疑虑,少昊微微笑道:“小兄弟莫要奇怪,在下救你,只是看不惯兀宁筵等人的行事做派。”
云天却不会这么简单信他,他心思急转,自己与这位前太子毫无瓜葛,他竟不惜同时得罪兀宁筵和厉南殇,来冒险帮助自己……再有,莫离峰下,那突然出现的异人衍斛和几百人马……
“公子,请问,您与义瞿国的钟圭公子,是否相熟?”细思片刻,云天定定看着他,抱拳问道。
见他眼中那锐利的目光,少昊稍一犹豫,不禁哈哈大笑,道:“云兄弟好眼光!在下与钟圭乃是至交,那日派衍斛带着人马前去莫离峰下助你的,也正是在下!”他与那大汉相视而笑,缓缓道,“我早听钟圭说起过你,也知你过去事迹,所以才出手襄助。”
见他承认,云天心中的疑惑才算消散了一些。不过,随即而来的问题却更加令他不解。
“公子,能否对在下明言,你们为何几次三番相救于我?”
少昊和那大汉都下得马来,走到云天跟前,正色道:“既然云兄弟这般相问,在下也不再隐瞒。我们多次相救于你,确是有求于小兄弟!”
“公子不妨明说!”
“云兄弟,如今西域风起云涌,流觞泽的战乱只是开端,君子国尚廉固父子暴虐无道,在下想让小兄弟襄助一臂之力,令我重登白帝王座!”少昊看着云天,定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