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赦亥给的解药十分有效,烈研夫人服下之后,很快面色渐渐变得红润,呼吸也变得强健有力。
秋姿雅坐在一旁,看得暗自欣喜。一整日,她提心吊胆,悲喜愤慨,几多愁绪宛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等了好一会,终于,她见母亲眼皮似是动了动,顿时大喜,凑上前轻声唤道:“母亲……你……听见我说话么……”
听见女儿熟悉的声音,烈研夫人身躯微颤,片刻之后,那紧闭一日的双眸,终于缓缓睁了开来……
这一边,卓茨夫人房间里,众人皆是一副愁云惨淡之色。司瑾芙静静地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若不时常上前探查气息,怕都无法辨其死活。
花栎瑾暗自在一旁泪流不止,那位老妪一直守在床畔,目光片刻不离榻上静静躺着的圣女。强良静静站在一旁,面色深沉,白苗圣女受此磨难,乃是他所有苗人之殇!
“若叫族中长老们知晓,圣女在此遭受这等无妄之灾,怕是立时就要聚集苗兵,出征天炎山了!”强良暗自忖道。
玉瑶抱着孩子,静静地立在窗前,遥望远处承阳峰上隐隐闪耀的赤红光晕,心中冷笑不已。
“这些个星君,整日狂妄自大,实则蠢到家!折腾一日竟都看不出,那九只火麻雀根本就是在戏耍他们,竟还妄想将它们强行带回天宫,真是可笑之极!”
不过,她随即又泛起阵阵隐忧。此次南行,她即便居于炎帝王座,也是深居简出,尽量不与陌生之人撞面。但是,今日情急之下,她已在炀赦亥面前暴露身份。
炀赦亥定认得自己,而天炎山众炎君又与火宫星君如此相熟,难保不会将她在此的消息透露出去。天子畿内众人左右找不到孩子,若叫星君们知晓她在这,极有可能猜到孩子也在此处。
此刻,玉瑶早已确定,当初在迟绩城婚典上,给予池嵬具致命一击之人,正是在婚典上言笑晏晏的尚焐炎君!
就在众人各自想着心思之时,房间门被推开。听见声响,众人转头望去,就只见南阳公主快步行进。
“姐姐!烈研姨娘她……怎样了?”花栎瑾连忙上前,一脸担忧地问道。
见妹妹这般纯真纯善之色,秋姿雅不禁柔柔抚摸了一下她小脑袋,轻笑道:“母亲已经无碍,倒是姨娘她……现在怎样了?”说着,秋姿雅不禁露出忧心之色。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阿娘,花栎瑾眼中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见妹妹只是嘤嘤哭泣,秋姿雅急声道:“这‘无息蛊’到底有无用处?若姨娘因此事而白白送了性命,我第一个难辞其咎!”
“姐姐,你……莫要心急,阿娘既然愿意一试,定有她道理……”花栎瑾虽在宽姐姐心,但自己眼中泪水,却不争气地簌簌滑落。
无息蛊,乃是苗人情急之下,用以保命的蛊毒。中蛊之后,形如死尸,气若游丝,但也正因此,无人知晓中蛊之人到底是真死假死。此举颇有风险,若非情不得已,无人会轻易尝试此蛊。
卓茨夫人被那蛊虫咬了之后,炀赦亥自也偷偷上前查看情况。无息蛊形貌与他那蛊虫相似,司瑾芙让那蛊虫叮咬后,又立即将其按扁,情急之下,他哪还能分清。
“娃娃,你莫要太过担心,夫人不是莽撞之人。若无把握,她是不会轻易尝试的,而且……此事还关系到炎苗两族之安危!”玉瑶不忍见花栎瑾愁眉不展,忍不住安慰道。
花栎瑾相信玉瑶之言,但是,阿娘至今仍未醒来,她心中担忧之情,又有谁能比拟……
半日前,烈研夫人刚被送至王座,初经司瑾芙治疗之后,正被送入房间内。
这时,玉瑶行至司瑾芙身旁,沉声急道:“下毒之人,定不是简单为了害死夫人栽赃于你,否则凭他的蛊术,夫人哪能活着回到炎懿峰,怕是未下承阳峰就死了!”
玉瑶想到池嵬具所中红色蛊虫,仅是片刻功夫,便已要了他性命。炀赦亥若只是简单想陷害司瑾芙,大可用毒性更猛烈之蛊虫。
司瑾芙明白了玉瑶之意,急道:“他定是为了威胁我交出不老丹,来治他那早衰之毒!”稍一犹豫,她随即下定决心,沉声道,“我不能眼看着姐姐丧命,他若为了不老丹……便给他好了!”
玉瑶听得一急,她担忧的正是如此,忙道:“你决不可将不老丹交给他!若是那样,夫人必死无疑!”
“为何?”司瑾芙听得一惊。
只听玉瑶继续道:“夫人本就知晓他混账德行,若此次叫他如愿得了不老丹,他日夫人知晓,岂能猜不到此次是他捣鬼。以夫人的暴烈脾性,又岂能放过他!炀赦亥身份金贵,整个炎族中敢真正收拾他的,怕是只有夫人,如此,他又岂能放过夫人!”
司瑾芙听得一惊,随即又道:“可是,他怎敢害了夫人,就不怕陛下回来……”
“他若是怕,就不会下毒了!”玉瑶急道,“我们无法证明那蛊毒是他所下,若无确凿证据,又无夫人首肯,怕是连炎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他定是算准这点,才敢如此大胆!”
司瑾芙听得大急,道:“玉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玉瑶稍作思考,厉声道:“此次,你决不可受他威胁!非但不能将不老丹给他,便是他身上的毒,你也决不可帮他解!若叫他此次得逞,今后岂不更加肆无忌惮!炎族之中,隐藏着如此一个用毒高手,对你苗人乃是莫大的威胁!”
“可是,若不妥协,如何能救姐姐?”
玉瑶冷笑一声,道:“他既存了贪心妄念,那就……先令他彻底死心!”
玉瑶与司瑾芙随即商议好计策,接着,便有了当众喂花栎瑾服下不老丹和司瑾芙中毒倒地那两幕。
炀赦亥虽蛊技精湛,但仍不能与司瑾芙相提并论。堂堂白苗圣女,要找个蛊虫来混淆视听,并非难事。
眼看唯一的不老丹已被心炎公主服下,而唯一能治他余毒之人,又将中毒将亡,炀赦亥万念俱灰。
玉瑶随即令花栎瑾偷偷请来秋姿雅,将红色蛊虫之事告知。而炀赦亥强暴红苗亚圣女之往事,则是由花栎瑾告知。
秋姿雅若心存疑虑,只需在炀赦亥面前,以此事相试探,便知她们所言是真是假。果然,炀赦亥做贼心虚,秋姿雅一将当年丑事说出,他立时暴露无遗。
既然公主已经知道真相,他又没了图谋,又怎还敢生生害死公主的母亲。夫人若亡,即便炎帝碍于身份不敢轻易收拾他,但他这公主外甥女,其尊贵身份,可丝毫不亚于他!日后待她执掌大权,天炎山岂还有他容身之地。
最终,炀赦亥百思之下,只能逼公主发下毒誓,饶他此次罪过。在他看来,夫人和陛下若要降罪,也只能因此次下毒之事。而过去他强暴亚圣女或害死姬申岳之事,早已年代久远,死无对证,谁又能证明,那是他的罪过。
时至深夜,王座之内寂静无声。司瑾芙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也丝毫不见增强。花栎瑾在一旁看得心痛不已,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这无息蛊半药半毒,说是假死,实则凶险无比。阿娘若是再不转醒,怕是……怕是就要……真的……”花栎瑾紧握着玉瑶的手,悲戚不已道。
此时,众人皆静静站在房中,满目担忧地看着床上的白苗圣女。烈研夫人也在一旁,此刻,正暗自流着眼泪,目光中,有悲伤,但更多的,是悔恨!
“阿娘,你醒醒!你快醒醒!快醒醒……”
见阿娘久不见转醒,而且呼吸渐弱,花栎瑾愈渐慌乱,忍不住悲呼阵阵。
“娃娃,你莫要如此着急,夫人尚有一丝脉搏,她……她应能挺过来……”玉瑶急忙在司瑾芙腕上试探一番,虽感知到一丝跳动,却几已微不可察。
过了好半晌,卓茨夫人却仍不见好转,玉瑶望着她,心中渐沉。但是,她始终不愿相信,司瑾芙会就此香消玉殒。
这时,她伸手摸了摸司瑾芙的手,见其尚有余温,不禁安慰一旁的花栎瑾道:“娃娃,你先莫要如此伤心,夫人似现在这般,说不定也是无息蛊的症状。你阿娘是白苗圣女,她对自己用蛊,岂会有将自己害死之理。”
话虽这般说,但见阿娘命悬一线,花栎瑾怎能不急。秋姿雅紧紧抱着她,轻抚她发丝,目中含泪,无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