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蛟仍不死心,又忿忿道:“芯儿!他险些将你辛苦得来的一身修为全都炼去,你还不对他死心么?人妖殊途,凡人终不会对妖真心相待!”
他此刻已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任他在一旁嘶声怒嚎,云天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丝毫不再将他放在心上。
兰芯回望糜蛟一眼,犹豫一番,对云天轻道:“将他的妖丹,给我吧。”
“芯儿,你……”
云天满心无奈,好不容易将这老妖制服,若将妖丹还给他,岂不又让他继续逞凶!但见兰芯目光坚定,他稍一犹豫,终是将那碧绿的珠子取出,叹息一声,递到了她手中。
“你先走吧。”休息片刻,见云天气力恢复了一些,兰芯将他扶起。
云天自怀中将冰结玉环取出,交到小妖手中,又在她耳畔轻语几句。二人深深凝望一眼,随后,他便缓步朝着洞窟外行去。不过,刚到洞口,他又停下脚步,竟是站在那里,轻声哼起了一段歌谣。
“晴日涓涓溪,七彩粼粼音。青石润如镜,苔痕味尤新。暗香随风来,缘是花如锦。遍寻独一殊,素素香兰沁……”
将兰芯阿娘临死前,哼唱的那段未尽的歌谣唱完,云天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热泪盈眶的小妖,轻道:“芯儿,这首歌谣闲适怡然,清新欢快。你阿娘临死前,若是看着你被人从她腹中拽出,正值生死一瞬,她岂会有心情,哼唱如此轻快的歌谣……”
此言一出,糜蛟和兰芯顿时僵立当场!
出了洞窟,云天一路返回,行了许久,终于再次入了北海,沿钟山向上而去。
行不多时,就只见上方青光缭绕,莹莹动人,借着幽幽青光,只见那里人影飘摇,如梦似幻。行近一些,立时辨出,竟是宓妃带着一对青鸟候在那里!青鸾和青凤这对仙禽,竟能潜入海底,此刻正在水中恣意徜徉,悠然舞动。
碧海蓝天阔,徐徐水中行,比翼双飞舞,遥遥望倩影。云天痴愣片刻,回过神,连忙迎了上去。
“小弟,我们走吧。”宓妃也迎了上来,盈盈笑道。
云天点点头,与她一起驾着青鸾冲天直上。跃出海面,二人片刻不停,直直南行,朝龙牙渡口而去。
迎风翱翔,宓妃见云天面色淡然,轻笑着问道:“小弟,你体内兽性可曾完全祛除?”
云天点点头,释然道:“此行事了,我们可以回澄脐山了。”
“那老妖……可曾为难你?”
云天冷哼道:“他自是不想与我好过,不过,却未曾占到便宜!”
说着话,他伸手自怀中一摸,竟是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那石头形状特异,泛着黝黑光泽,竟是兰芯在和源郡宗祠中,夺来的那块硫堇杖残部之一!
寒渊下洞窟中,兰芯沉默良久,细细思索着云天之言,以及过去糜蛟对她所说种种。她神色变换不定,糜蛟则在一旁看得忐忑不已。
“芯儿……你……快将妖丹给我。”迟疑半晌,老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这时,兰芯缓缓转身望着他,目中闪着厉光,听她冷声道:“阿翁,方才云天所言,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糜蛟心虚道:“芯儿,你……你莫听那凡人小子胡说!”
“别忘了,你现在亦是凡人!若你再敢骗我,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兰芯怒喝一声,森然道,“说!我阿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糜蛟现在毫无修为,见兰芯一脸煞气,他颇有些惧意,急急道:“芯儿!你阿娘确是被姬姓族人剖开肚腹而亡!你可记得思启姥姥,她兽身是百变虫,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不可能幻化出过往情景的!”
兰芯锐目如电,冷喝道:“那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姬姓族人杀了我阿娘?”
糜蛟犹豫一番,蹙眉道:“此事已过了近二十年,你叫我……如何还能拿出证据。但是,姬姓之人对苗妖之恨,你是亲眼所见!难道,你还不信他们会杀你阿娘?”
“休再与我说些废话!姬姓之人纵然痛恨苗妖,难道这些年,每个死去的苗妖,都是姬姓族人所杀么!”
兰芯再不轻易信他,过去小妖对他五分敬,五分畏,可现在,她却完全不惧这毫无修为的老妖,又冷声道:“告诉我,当年除你之外,可还有人亲眼目睹我阿娘之死?”
糜蛟声音微颤道:“目睹当年真相的,除我之外,便只剩思启姥姥一人,可她现在……”
兰芯略一沉思,又冷声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是以何种办法,令思启姥姥变化演示?”
“这……”糜蛟急急思索一番,接道,“那传音之法须得达到上和修为才能发出,我现在……却是无法教你……”
说完,他望着兰芯,面露惧色。过去,他对小妖多以狠辣手段相驱使,而现在,他却修为尽失,倘若小妖此时生了报复之心,他可是全无抵抗之力。
兰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久久不发一言。经过岐元塔一事,她对糜蛟之言,愈发不敢轻信。云天不惜与她同受割肉剔骨之痛,也要阻止她再去胡乱杀人。反观这位阿翁,自幼便以噬元蛊对她和青漯加以调教,令她们对凡人绝不留情。如此对比,兰芯由得暗自冷笑一声。
她见糜蛟目光闪躲,再无往日凶悍之气,沉默许久,终于冷哼一声,道:“阿翁,不管你过去对我如何,但你毕竟将我抚养长大。今日,我将妖丹还给你,便算是还你过往恩情!往后,我自行己道,你休想再对我旁加左右!”说完,她将那碧绿的妖丹丢至一旁,冷冷看了糜蛟一眼,快步离洞而去。
兰芯离开之后,糜蛟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急急去将妖丹捡回。他阴毒地朝洞窟出口望了一眼,随即又去一旁将硫堇杖捡起。
不过,当他将杖子拿在手中乍看一眼,顿时大惊失色!那杖上镶嵌着的墨石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个混账小子!定是他偷偷将墨石拿走!当真可恶至极!”
他满心愤恨,神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却又露出一丝森森笑意……
时过夜半,云天和宓妃一路飞行,远远的,已能看见龙牙渡口星星火光。
望着那庞大的常陵舰队,云天不禁暗自想象着,当年北海妖王作乱时,他们与岐妖大军在海上激战的场景。想到这,他摸了摸怀中黑色石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想利用芯儿来助你释放北海妖王,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此番虽未能带着小妖一起归返,虽有遗憾,但是经此一事,想必兰芯定不会再轻受糜蛟摆布。而且,小妖坚韧不拔的心性,着实令云天惊讶。她既笃定心思要查清阿娘被害真相,云天心知,自己是拦不住她的。
沉默半晌,他无声一叹,随即想到马上就能回澄脐山与玉瑶团聚,又涌起阵阵欣喜之意,面上郁色一扫而空。宓妃见他神色变化,知他心中所想,不禁浅浅一笑。
二人再次来到他们上次度夜的小屋,准备在此暂做休息,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简陋小屋里,烛光点亮,驱散了黑暗,平添了暖意。宓妃看着面带喜色的云天,正要开口调笑,却突然见他鼻间有丝丝鲜血渗出,不禁大吃一惊!
“小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