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他一开始见到的,果真就是人死之后,魂魄将要去往的九幽地狱了!本以为死后一场空,万事归尘土,却没想到,魂魄还要经历这等恐怖劫难。一念及此,他只觉毛骨悚然!
生前不知生后事,万千豪杰一笑之。
窥得一斑地狱景,敢问几人不怕死。
就在云天感慨万千之时,宓妃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回过神,循声望去,就只见她匆匆奔来。
“云天,你怎的自己跑来这里了?”行至跟前,宓妃一脸担忧道。
“醒来无事,便四处转转,莫要担心。”云天冲她柔柔笑道,“此地当真是个奇异所在,你自幼在此长大,难怪所思所想与旁人迥异。”
“你……你都看到什么了?”
云天淡淡笑道:“我看到了漫天星辰,也看到了火焰地狱,还看到了三位天子的诸多往事。”说着,他上前握住宓妃冰凉的小手,坚定道,“宓妃,阴阳二界之道,我知之不深,但我相信你。待到那一日到来,你不必有所顾忌,只管告诉我,如何去做就行!”
“你……你莫要乱说!我不会……”
宓妃顿时慌乱,还欲再言,却被他眼神制止。
这时,云天想到还没有在湖中看看人间之景,便又找了块石子,朝湖水中丢了下去。
望着那一圈圈荡漾的波纹,他对晴樗笑道:“姐姐,我会不会也看到一对男女,在做那欢爱之事?”
晴樗掩唇轻笑道:“这可说不准!”
三人立在湖边,静候片刻,待湖面恢复平静之后,湖中景象终于清晰地呈现出来。初看一眼,云天又是一惊!
漫天飞雪,巷道阡陌中,尽是激烈厮杀之景,血光四溅,尸横遍地。看那激斗双方的盔甲着装,一方似是北境士兵,另一方,似是西域之人。那些西域士兵的装束看着有些眼熟,细细一想,云天又是一惊!
“这是昆仑军!”
他恍然记起,当时兀宁筵和厉南殇带着近万兵马来到莫离峰下,那些兵马正是尾崖城中的昆仑军。
“这是尾崖城!北境军队攻进尾崖城了!”
诧异间,他突然瞥见交战人群中,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手执钩形长剑,肆意挥舞,奋勇拼杀!十多名士兵将他围在中间,竟都无法伤他分毫!那纵横疆场的英姿,哪有半分文弱怯懦之相……
西域,君子国,尾崖城
任谁也想不到,孤军奋战,进退维谷,且又缺兵少粮的昆仑军,竟然带着满城百姓,生生与北境大军鏖战三日,且未让他们再进寸许!
尾崖城十之有九已尽入轩常军之手,却唯独那一隅之地,他们苦战数日竟都未能撼动分毫。昆仑军之勇猛凶悍,刚毅不屈,不仅令北人叹服,就连南门外的君子国士兵也敬畏不已。众人有心入城助战,却奈何军令如山,无人敢擅自行动。
城内守军连同百姓一起力战北莽,着实令人动容。看着一个个西域同袍纷纷倒下,辛师鳌大为不忍。他多次想要请令出战,但是见少国主那一脸冷漠的表情,他自知言来无益。漫天飞雪落无声,不知掩埋几多叹。
战斗方息,两道人影高骑大马,缓缓行至阵前,正是百里榭与公孙溥。
望着前方那浑身鲜血尽染,犹自持剑傲立的身影,公孙溥上前两步,抱拳恭敬道:“公子英武不凡,胆略过人,在下敬佩万分!如今大局已定,公子又何必作困兽之斗,徒伤了城中百姓性命。只要公子令众将士放下兵器,在下以黄土之魂起誓,绝不伤你一兵一卒,一个百姓!你我息兵罢战,图个安宁,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少昊怒目瞪着二人,愤然道:“尔等北境虎狼,犯我疆土,杀我手足,竟敢提息兵罢战,图个安宁,简直可笑至极!我昆仑男儿,上接天灵之气,下承厚土之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本公子但有一口气在,尔等便休想将安居此城!”
公孙溥面露憾色,叹道:“公子,你我也算旧识。在下实不忍见你白白送了性命,方才好言相劝,你又何必……”
“休要多言!要战便战,本公子岂会怕你!”连日奋战,少昊和众将士早已被激得血性大起,哪里还会惧他刀兵,当即剑指二人,怒声大喝。
见他如此决绝,公孙溥轻叹一声,随即面色一冷,与百里榭对视一眼,准备下令继续进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南门外却突然传来异动……
兀宁筵和厉南殇正骑马立于阵前,冷眼看着城中惨烈之景。这时,一个士兵策马飞奔而来。行至二人跟前,那人匆匆下马,将一张帛书递到兀宁筵手中。打开之后,看上一眼,兀宁筵立时脸色大变!
“哥哥,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厉南殇急忙问道。
兀宁筵面色阴沉,将帛书递给他。厉南殇看后,顿时火冒三丈,怒声斥道:“老鬼疯了不成!叫我们苦守这么些时日,现在昆仑军覆灭在即,竟又要我们撤兵?那岂不是明摆着放虎归山!他脑子莫不是叫马蹄踩了!”
那传信的士兵抱拳犹豫道:“少国主!厉国主!国主严厉叮嘱,命二位即刻退兵,不得有丝毫迟疑!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兀宁筵一脸森然地看着他。
“否则……国主将……严惩二位……”
唰!
士兵话音刚落,厉南殇猛然出手,剑光一闪,便将他脑袋削飞而起!
“哥哥!我们别理那老鬼!”
“南殇!”厉南殇刚一开口,兀宁筵陡然将他打断,冷声道,“勿须多言!我们……撤兵!”随即通令全军,开拔后撤。联军如浪潮一般,退向大禹山。
这时,望着城外哄然散去的君子国大军,少昊浮现一丝欣然笑意,与石夷相视一眼,对众将士大声喝道:“我们也撤!”
战火平息,眼看着昆仑军士兵和城中百姓,纷纷向南门外涌去,公孙溥和百里榭均面露诧异之色。
百里榭不甘道:“真君,就这样放他们走么?我们要不要出城追击?”
沉思片刻,公孙溥摇了摇头,道:“情势不明,贸然追击,唯恐有诈!我们还是先站稳脚跟,再图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