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我一直呆在家中,除非必要,甚少外出。
因为我,族中一直不得清净。
从我刚学会走路开始,上门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
每个人都位高权重,每个都是父亲平素挖金心思想要巴结的人。
父亲很想把我嫁出去,无论是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可父亲不敢,这些人全都是父亲都得罪不起的人。
我理解父亲的处境,因为我们狐族,从来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一族。
没有办法,父亲只好狠心拒绝了所有人。
久而久之,本来在庙堂上尚有一席之地的父亲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挤,最终不得不请辞归家。
渴望权力的父亲,因为我的缘故很早就赋闲在家。郁郁寡欢之时,父亲经常打骂娘亲,说是正因为她才生出了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女儿。
娘亲不堪忍受爹爹无穷无尽的侮辱,在我十岁那年就黯然离世。
小时候,我并不知道,爹爹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长成这样,并不是我的错啊。
爷爷倒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可是他好严厉,我从来都不敢跟他说自己的想法。
那些佣人们,平时都战战兢兢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跟我说。
家族中的女性则大多对我嫉恨在心,平素里大家难得见到一次,个个都对我不假颜色。
自记事起,我就一直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家族中的一员。
就这样,从我娘去世以后,除了亨特利老伯,不,应该说是亨特利大叔外,我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利奥陛下虽然对我一直爱护有加,可他不是我喜欢的人,皇家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怜的孩子。”听到这里,林鸿忍不住心酸地叹道。
“这么多年了,除了偶尔到花园里去坐坐,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
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在读书。
读书之余,我也会偶尔跟自己说说话,要不就是陷入无穷无尽的沉思之中。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思考一些直白而现实的问题,比如人们为什么会喜欢我,我爹为什么那么恨我,我娘为什么去世那么早,族中的女人为什么个个都讨厌我。
渐渐的,这些问题都已经不再困扰我了。
或者说,对于这些问题,我都不再执着于知道答案了。
世人喜不喜欢我,讨不讨厌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那个人是我爹也不行。
我就是我。
自从想通了这个问题,我对爹爹的仇恨忽然间就消失了。
他只是个权力的奴隶而已。
甚至,我对我娘的思念都淡了许多。
我知道,除了我们所在的世界,还有其他的世界。
没准,此时,我娘正在其他世界里面快乐地生活。
没有了爹爹的羞辱和折磨,我相信她在另外的世界里会过得很开心的。
但另外一个问题,却在不经意间充斥了我的全身。
在我的头脑中,在我的心中,在我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是的,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我,改变我。
因为,我就是我。
只有我才能改变我自己。
可是,我到底是谁呢?
这个名叫”阿芙洛”的女孩儿,真的就是我吗?
我渴望知道答案,我发疯般地读书。
我读遍了帝国所有的史籍和其他各类书籍,并委托爷爷帮忙收集了大陆中各个国家的历史、文学等著名书籍。
我没有找到答案。
我不吃不喝,一天接着一天地拼命思考。
我也没有找到答案。
书读得越多,沉思得越久,我越感到迷茫。
我经常用手摸着自己的胸,摸着自己的头,问我自己,我是谁?
如果说眼前这个有血有肉的人就是我的话,那如果我断了一只手,用魔法换上了假肢,那剩下的人还是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身体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更换了。
我的四肢换成了假肢,我的五脏六腑全都换成了魔兽的器官,甚至我的心脏和大脑都不复存在。
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
我在古籍中真的找到过以前大陆曾经出现过的一个种族,他们以超强的战斗能力闻名天下。他们从出生起,就不断的将自己的四肢和身上的器官更换为更强大的东西,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是他们自己的。
那个最后的人还真的是他们自己吗?
姑且不论是否更换假肢和器官的事情,即便我们什么都不换,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正如一个先哲所说,我们永远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
因为河流永远在奔流不息。
我们以为眼前的河流与之前的河流是同一条,但其实昨日的河水早已向东奔向大海,一去不复返。
如果今天的我真的就是昨日的我话,那昨日的我又是不是前日的我?
一日复一日,现在的我又是不是刚出生时那个只会哇哇大叫的我呢?
如果是的话,那决定我是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是我们的身体吗?
但从小到老,我们每个人的身体的确是不一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