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柳镇离饮马驿一百多里,顾十良一行第二天傍晚方才到达。
蛇又叫长虫,长柳镇的“柳”也非柳树之柳,而是柳氏精怪之柳,所以顾名思义,这镇子定然与柳氏精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也是如此,长柳镇几千户居民,大都是几十年前从山东闯关东过来的,当时许多人得了一条大蛇的指引帮助,方才在此地扎下根来,所以镇子便以“长柳”为名。
顾十良踏足长柳镇地界后,在路边看到一座小庙,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柳仙庙”三个大字,里面供奉着一个蛇首人身的神像,其上还有丝丝缕缕的信仰神力萦绕。
“呦,修出马的精怪原来这么厉害!还没证神就敢在庙里受供奉了!”顾十良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中也透着些许惊讶。
按道理讲,没有证得神果的精怪,鲜有敢公然立庙宇、塑金身的。
要知道,立庙宇、塑金身便等同于在人间称神。
可神灵却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少数专司散播恐惧的邪神,大多数神灵在享受香火信仰的同时,必须要回应信众所求、庇护一方平安,否则信众心怨生忿,不仅积不到信仰功德,反而会折损修行。
因此,即便是法力通玄、能沟通天地的妖神,也要量力而行。
如顾十良曾经遇到过的秃尾巴老李,以真龙之身,最鼎盛时也仅仅庇护两三个县城的地域。
而普通妖物精怪,即便是所谓大妖,法力神通也难与妖神相提并论。
它们若想积人间信仰功德,大都只会给一个家族当保家仙,顶多庇护几十个人而已。
少数法力强些的,或许会在一些山头、村落自封个山神土地,但信民最多不过三五百人,极少有敢在这种几千户的大镇上公然立庙。
“出马修行是靠给人断吉凶、避祸事、祛鬼邪来积攒功德,或许也会收集信众信仰,但公开建立的庙宇很少。”
“这地方的柳仙庙......颇有些怪异了......”
藏在顾十良袖子里的灰八老爷探出脑袋,喃喃说道。
扮成周礼的白狐也说:“小畜也只听说过寥寥几处庙宇,供奉的都是胡三太爷,以及同它一起开辟两界山的各家老祖。”
“这么说来,这里供的莫不是个开山老祖?”顾十良问。
“周礼”摇摇头,回答:“小畜不知这是哪位,不过肯定不是柳家太爷。”
“各家老祖中,除了胡三太爷证了仙果,其他的都已坐化,若是柳家太爷的神像,必定只是泥胎,难有信仰缠绕。”
“嗯,有道理,”顾十良应了一声,有了些猜测,“这长柳镇似乎是那些柳家弟子的聚集之所,去壶山的那几人,以及昨天抓的两人都曾提过,幕后指使者乃是一个‘柳仙龙王’。”
“你们说,这庙里供的蛇妖,会不会就是那所谓的‘柳仙龙王’?”
灰八老爷和“周礼”都点头赞同,“法师说得对,此间种种怪异,恐怕都始于那所谓的柳仙龙王,这奇怪庙宇说不定就是为它所建。”
关于柳仙龙王之事,顾十良尤为关心。
两界山的事情虽然仍旧一片云山雾绕,但必定和那柳仙龙王脱不了干系。而这所谓的龙王究竟是真龙是假龙,也是这次两界山之行的最大变数。
说话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庙中神像。
蛇头人身的塑像显然有些年头了,明显几经修缮,墨绿的漆料斑斑驳驳,头顶处明显是后来修补的,做工不甚精细,有一处不大的凸起,如同一个犄角。
瞧那塑像模样,顾十良忍不住笑道:“那家伙若当真这么一副长虫样子,连点蛟龙之相都没有,也好意思自称龙王吗?”
灰八老爷回应道:“这事情,小鼠也有些费解。”
“龙为百鳞之长,有些道行的鳞属妖物喜欢以龙王自称,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敢这么干的,大都已经得了蛟龙之身。”
“蛇蚺之流想蜕变为蛟龙,需得经历一次天劫。”
“但两界山是避劫之地,修出马的柳家精怪走的也不是化龙的路子,怎么会出了个‘龙王’,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顾十良点点头,关于那柳仙龙王的事情,他和这只大老鼠知道的都有限。
好在昨晚他抓了两个俘虏,或许能提供些有用的消息,于是将神念探入风乾袋中。
为了方便行事,他把灰斗、烟霞两只狐妖和周礼、来喜两个俘虏全都塞到了风乾袋里。
顾十良的神念进入袋中,让红狐烟霞向那二人施展惑心术,打探这庙宇与那柳仙龙王是否有关联,以及他们自己知晓的,关于柳仙龙王的种种,不消一刻钟便有了结果。
“原来庙里供的,还真是那个柳仙龙王,不过这庙盖得早,那个时候它还没这称呼。”
“几十年前,一条大蛇指引镇子的先人在此地安家,为了感念大蛇恩得,镇上的人自发建了这座小庙。”
“那个时候,这大蛇只是‘长元大仙’,不是‘柳仙龙王’。”
“长元?柳长元吗?”灰八老爷和白狐丹青同时发出惊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