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想起上一次柳下论道时那个一脸坚定的说出“天下无敌”的傻小子,心中老怀安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却又摇摇头,“是,但不全是。”
“武者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极限,知何事不可为,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麻烦都能靠你一柄长剑杀穿出去。”
“过刚则易折,正是这个道理。”
“你见过了高山,眼睛也只盯着高山,却忘记了脚下的小丘。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跨过了大江大河,最后却在阴沟里翻船。”
“这一点,你二人都要多跟王林学学。”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无尘宗,苟道并非独我们中峰一脉所奉行的准则,那些老狐狸们手上也很是扣着些好苗子。”
“去吧,去看看小丘。看看这世上,凭你三尺青锋杀不穿的困境。”
苏木声音和缓,透着股少见的关切之意,“修行,既要抬头看天,也要低头看路。”
白也怔怔望着斜靠在小几上的师尊,他缓缓的喝着酒,白袍如鹤翼舒展,双眸映照远方缥缈的云气,如同隐世的谪仙。
“弟子,谨记!”白也双膝砰然落地,向苏木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又饿了。去把你大师兄接回来,再来几道点心!”随后这谪仙就扭头嚷嚷起来。
白也和凤栖梧同时捂住了脸。这货为什么会是他们的师尊啊!
……
这一夜,白也没有回屋,在柳树下打坐修炼度过。
随着清晨朝阳的最后一缕紫气吐纳完毕,他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王林一如在山下这三年里的每一天,在朝阳升起后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洗漱过后,他向白也点点头,算是道过早安,随后就走向那个简单的土灶开始准备早饭。
而苏木打着呵欠从白也的草屋中走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睡眼惺忪的道了声好。
昨日苏木那间屋子被绞碎了还没来得及修,既然白也不睡,他就毫不客气的接管了白也的被褥和床铺。
“白也啊,你那破床也太硬了,睡得为师腰酸背痛。回头跟你大师兄上丹峰偷点棉花回来,他们一贯喜欢用丹炉水浇花,灵气充沛,棉花更松软些。”
苏木含着漱口水,含糊不清的吩咐道。
堂堂一峰之主,这说的是人话吗。白也只觉得方才沉入丹田里的一丝紫气此刻全部消散殆尽了。
“师弟还要参加宗门大比,翻新被褥的事情交给弟子吧。”王林在一旁乐呵呵的接道。
“也好。你的手艺为师放心。”
苏木在小几边上坐下,头也不抬招呼白也,“赶紧吃。大比之前还有好一段场面呢,应付那帮老家伙可累。”
不,谢谢,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已经没胃口了。白也悲愤的望着苏木,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出关之后的师尊更加不着调了。
或者说,是更有烟火气。
白也看了一眼埋头扒饭的师尊,又看了一眼大师兄忙碌的背影,一仙一凡师徒二人,这一刻竟意外的相似,却不知是仙人下凡,还是凡人登仙。
他心头忽然涌起几分尚不明晰的开悟。
思索无果后,白也扔掉了这些漫无边际的念头,低头啃起了香气四溢的大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