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着那口许久都没有听到的南方方言。个个都面露笑意,附和着千户的话语。方文景越看越觉得这些人可爱,不仅是因为那身紫花方领腰甲,就是红色扎头巾下面,也都是那种纯真,天然的微笑。
“哥,自从跟了戚将军戍卫边关以来。我是天天都在想念家中的老母亲,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方国忠紧紧抓住大哥方文景的手腕,丝毫不肯松开半分。
虽然离家已有数年,但是此刻面对自己的亲弟弟。方文景却有一种难以说出口的苦涩情感。尤其是在胞弟提到戚将军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自从去年夏季张居正去世以后,朝廷可谓是动荡不安。先是从张允修家中查出巨额银两,紧接着过了冬至,帝国皇帝就向锦衣卫下达命令,将张允修关入诏狱严格审。——而这,已经是皇帝自万历九年以来,第三次绕开司礼监单独行事了。
直到现在方文景还清晰记得,去年入冬的第一天,江东之首先上疏,要求罢免张允修的官职。严查张居正一派的中饱私囊,而这个看似有些党政味道的提议,竟然被皇帝破天荒的准许。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既然是皇帝的命令。锦衣卫也只好奉命行事,方文景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在诏狱里,张允修近似于用绝望的口气呐喊道:“你们查吧!查死我们算了!爹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皇上和朝廷的事情,至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你们还有点胆子,那就去查查他们。看看他们的屁股,还干净不干净!”
这是一个人在生死一线时候,孤立无援,但又不甘泄气的叫喊。方文景从中能听出另一些事情,但是这个事情,是他目前不敢涉及的。
之所以张允修说张居正会沦落的原因,大概也就是罢朝刚过。皇帝就迫不及待收回了“太师”的称号。古往今来,只有张居正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获得此官爵。
对于清流们而言,这个信号已经足够明显了。果不其然,在上月初一举行的朝会中,王继光率先奉上奏疏。把斗争的矛头指向千里之外的戚继光,至于原因,同样也让人哭笑不得。
奏疏还是从“夺情”开始说起,张居正回乡奔丧那段时间,还有几百个南方鸟铳兵当他的护卫队。王继光宣称这是蓟州总兵公然与张居正沆瀣一气,目无朝廷纲纪的做法,恳请下旨追查戚继光的责任。
这正是方文景会出现在东罗城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敢说给方国忠听。
“哥啊!不管你是怎么来的,这杯酒一定要喝!”方国忠拉着方文景的手臂一直往前赶路,掠过那些女真和蒙古的商队。方文景发现味道有些不对,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是在与汉民交易,但脸上都很严肃,犹如大难临头那般。
不仅如此,在集市上三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军队配置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之嫌。或许是看出大哥的疑惑,方国忠也不做藏掖,直接告诉方文景:“听说这几天关外不太平,辽东兵跟蒙古人打了好几个月。吴参将说了,这几天那个黄台吉可能会进犯山海关。”
“原来如此!”方文景恍然大悟,蒙古人寇边。戚继光作为长城一线的总兵,现在离开蓟州移师山海关,是再正常不过的军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