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对月邀歌。
研墨。
风清上人执笔,狼毫弯曲,龙飞凤舞。
右边,写着风吾;
左边,写着风阳。
他退后三尺,魂躯双足重重落下。
“跪!”
木屋外,风磐一声低喝,双膝跪地,双目低垂几分,凝望木屋门槛。
他的身后,所有人齐齐跪下,面朝木屋,或紧闭着眼睛,或胸口起伏,快速喘气。
风清上人折断了笔。
倾尽全身力量,魂躯一指成凿刀,刻下了……“风清”二字。
他的魂躯因而猛烈颤抖,似烛火在风下,摇曳将要熄灭,似秋叶泛黄,青藤干枯,柳木腐朽,夜幕将至。
嗤嗤!
蹭着膝下干结的泥尘,他的手落在一块红布上。何处的红布?当然是放着灵牌的桌子下面,那水缸一样大的酒坛子。
掀开一层,见有黄土。
再一层,隔着薄薄的麻棉。
细微嗅上一嗅,稻米、高粱、鹿血、虺胆、灵药等等,不知混杂多少东西。
“风吾啊,你可不要怪我,如果风阳在,他一定会允许我把酒分咯。”
喝酒,没碗可不行。
风清上人轻车熟路,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木匣子,里面尽是瓷碗,足够分上一分。
“先给你倒上,风吾你嗜酒如命,好似天下忧愁都在你头上,浇都浇不完。”
微红色的香醇的酒,落入碗中,大抵是溅到了地上,让风清上人心疼不已。
“我们兄弟三人还没喝呢,倒是让你抢了个头,嗨!无妨无妨了。”
第二碗,风阳的。
此刻,风清上人仿佛看到了风阳。风阳用食指敲了敲碗壁一半的地方。
所以,风清上人这一碗,只倒了一半。
第三碗。
既然喝不到,那便不要浪费吧。
这第三碗,被一缕金色火焰吞噬。
风清上人苦笑,却不多言。
“酒得站着喝,跪着不像话。”
一碗碗桃红醇酿,被灵力托着,送到每个人手里。
风磐接过酒,不犹豫。
起身,饮罢,碎碗如破晓,一气呵成。
酒坛见了底,酒香仍在。
咯吱!
木门闭合一半。
“风磐。”
“太清宗交给你,我们兄弟三人,放心了。”
风磐听言,起身谢命。
“风磐…誓死不负三位老祖!”
木门再闭合,仅剩最后一条细缝。
“秦道友。”
这一句是对秦布衣说的,秦布衣上前半步,听得风清上人最后一句话,也许是遗言。
“我风清欠你的,来世再还。”
——
来世?
今生?
既然是罪过,当浮一大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这片天地间,没有谁是特立独行的,每个人都一样,时乖命蹇,都逃脱不了“命运”二字。
早在当初,那坛酒初酿时,命运就注定了,三人没法同启封布。
早在初遇那天,也注定了没法归愿那句“同年同月同日死”。
在星空之上,无形的大手,饶有趣味的操控着这一切。如一枚枚棋子摆布,或许试探会很久,但总会摆满,而后结束。
魂躯溃散,当日,那张桌子上,有了第三座灵牌。
它们团聚了。
他们也,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