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长的猜测没错,上次老罗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到天晨材料研究院核实刘仁良的情况,回到京城不久,他自己也成了专政的对象,在被批斗过程中,老罗不可避免地要交代一些问题,其中就包括他发现有人包庇刘仁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事实。但老罗只把话说了一半,就借故自己脑子有病,说他想不起来了。
原来,罗焕明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通过跟陈耀华这些年的接触,虽然最近两次打交道闹得相互都不愉快,陈耀华还拒绝了他的某些要求,但老罗从内心深处认为,陈耀华人品很好,是个实干家,社会需要这样的人,所以,他明知道陈耀华在包庇刘仁良,却故意不交代出来。
回到革命委员会办公室,马学远迫不及待地问道:“刚才干嘛急着离开梅院长办公室?为什么不问问他,谁是那个包庇刘仁良的人?”
老白不同意那种做法,“你认为梅院长知道那个人吗?要是知道,不用咱们问,他也会说出来,人家那是啥觉悟?再说,梅院长有自己的工作,咱们赖在那里不走,算怎么回事儿?”
魏建学接了过去,“主任,马师傅,你们认为有没有可能梅院长就是那个包庇刘仁良的人?”
“何以见得?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老白问道。
“可疑之处倒没发现,不过刘仁良和罗焕明都是部里的司长,只有梅院长跟他们经常打交道,就凭这个,他也应该成为怀疑对象。”
“建学,对于政治事件,不能建立在推测之上,而要以事实为依据,否则,容易冤枉好人。”老白坚持道。
“上级部门要咱们把这个人找出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魏建学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即使是刑事治安案件,按时破案的可能性也很小,何况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咱们不能操之过急,要等待时机,只要时机成熟,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白建新是个正直的人,要不是把他推到这个位置,他都懒得关心这种事。老白认为,既然上级机构没有硬性要求,又何必为了这种事情较真?即使有人包庇刘仁良,但又没给国家和天晨材料研究院造成什么损失,为啥非要费力把人揪出来呢?他想不出那样做有任何好处。
老白的态度给马学远和魏建学高涨的情绪泼了一盆冷水,他们悻悻地各自离开了。
正当革命委员会成员把查找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那件事快要忘掉的时候,一天上午,马学远奉命跟院宣传科的陆科长去参加地方革命领导小组的一个会议。
会议结束后,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当陆科长打听院革命委员会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时,马学远一言难尽,“上级要求我们查一件事,结果一两个月过去了,至今毫无进展。”
“查什么事呀?”
“问咱们单位谁跟部里的刘仁良司长交往最深。”老马并没实话实说。
“这个事还用查吗?刘仁良是科技司司长,除了梅院长,咱们院里就数521工程总指挥陈耀华跟他交往最深,几个月前还让老陈为刘仁良的事填了一张表,是我亲自寄回部里的。”陆科长把那件事当做一个闲聊的话题说了出来。
马学远如获至宝,“还有这种事?怎么早没听你说?”
“这不是闲聊嘛,早就过去的事,说它干嘛?呃,马委员,你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呢?”老陆很好奇。
“陆科长,你是不知道呀!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告诉你吧,如果你说的话属实,陈耀华就是那个上级机构让我们查找的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人!”马学远洋洋自得地说。
“哎哟!你是这个意思呀?”老陆后悔莫及,这不是把人家陈耀华害了吗?可是,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他只好尽量淡化自己的意思,“马委员,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可千万别拿我的话当真。”
“陆科长,你可别逗了!你亲自说的,上面让陈耀华填写有关刘仁良的调查表,还是你亲自寄回部里的,这是随便说的吗?请你告诉我,这样的话都不能当真,什么话才是真的?”在宣传科陆科长面前,老马这个委员头衔,似乎要官大一级。
后悔无济于事,陆科长只能尽量把大事化小,尽管老马听不进去,他也只好尽可能挽回,谁让他嘴巴不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