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袖中现出的青光圆轮,暂时只有重器门首领一人看到。
但在此同时,被血狱鬼府侵蚀得面目全非的界河源头,又一轮明月的飞起,却是所有人都忽视不掉的。那月轮灿若银盘,光晕微微,映得夜空群星失色,混乱的天地也被这清光洗遍,暗红颜色褪去好多。
大梵妖王真的被惊到了。
时光倒流回去,它其实是胜券在握的。
重器门首领逼迫余慈擎出玄黄杀剑,不管结果如何,黑魔法坛都汲取到了足够的养份,并顺势转化为轰破两界屏障的力量,随着血潮拍天,法坛甚至能够汲取一些送回无天焦狱,对它本体也不无小补。
按照这形式发展下去,也就是三五息的时间,两界屏障就要粉碎,空间结构崩溃带来的冲击,会瞬将方圆万里的区域夷为平地,杀死其中所有的生灵,就连它的盟友投影也不例外,也只有它寄身在原道法体内的分身能够幸免于难。然后,血狱鬼府的气息会以一种爆发的态势,向此界扩$ ()散。所到之处,将会和此界的天地元气发生剧烈冲突,这更像是改天换地的过程,河流改道、山川移易、生灵不死则异化,影响直扩出亿万里开外,直到和“真界”达成又一次的平衡。
到那时,无天焦狱便在此界有了一个突出部,经过这段区域的缓冲,它的力量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探入此界,就像罗刹鬼王,凝成真界化身,发展信徒,为它关键性的突破打好基础。
为此,它甚至不惜为此界分身分配更多的精力。要知道,此时它的本体还在无天焦狱和罗刹鬼王激战。在他们这个层次,方寸间的对撼,也要调动起巨量的天地元气,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全局的崩坏,酿成毁灭性的后果。
无天焦狱那边已经有些吃紧,但大梵妖王认为这是值得的,它有信心在三五息的时间内,轰破空间屏障,然后便都是天地自然的变动,无需他再插手,他尽可从容回转,和罗刹全力一战。
计较得不错,可转眼,他就看到了曲无劫的留影微笑。
明月飞举,照映天地。
众人一时惊怔,但在大梵妖王心中,却像被硬生生砸进一根钉子,撑得心脏都要爆裂了。
“不好!”
在别人看来,明月光华来得诡异,纵有极大威能,却看不清首尾,里面的信息太过奇妙和隐晦。可在大梵妖王眼中,月华透出来的,却是最直白的宣言,那是它除了魔主大人之外,最熟悉不过的气息。
“怎么是你?”
黑魔法坛的投影依然在大口吞吃血潮,将之转化为破界的力量,时间已经不到三息,那也就是咬咬牙,搏一搏的事儿。可是大梵妖王却是满腔冰冷,月华之下,留影之后,透出太多的东西,已经到了它不堪重负的地步!
它见过太多倒在最后一步的事例,在它的层次,赌博的勇气绝不是必须的,计算才是基础的基础。只差一线……说起来希望满满,但就是这一线之差,就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在界河源头,大梵妖王明确了一件事:没机会了!
在精准计算的基础上,形成的第二项必须特质就是决断。月光倾注之下,它舍弃一切,想立断切断联系,回归无天焦狱。
可伴随着月光照下,虚空中现出千丝万缕的无形缠线,恍若铺开的蛛网,将那点儿联系勾挂其中。一股极熟悉的力量便从那流动的月光中涌出,通过“蛛网”,将寄魂分身和他本体的联系牢牢锁定。
连走都不让走?无量你欺我太甚!
大梵妖王第一下未得逞,当即口发厉啸,原道法体腾空而起,向前空间塌陷的中心点飞跃而去,在赤火妖炎喷涌的火舌中,向下急坠。它要借用血狱鬼府的力量,强行破开禁锢。
此时此刻,他已经宣告了自己的失败,可他却有一件事想不通:“你怎么站在曲无劫一边,对了,还有罗刹鬼王,难道五劫前的事情,全是你的阴谋?不……不可能!”
你能瞒我一时,安能瞒我一世?就是在大梵妖王这样万古长青的绝顶妖魔眼中,五劫时光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就是有什么阴谋,这么一段时光,它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寄魂分身上的纠缠还在持续,大梵妖王觉得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了,但也正是由于接触得久了,一些隐藏在更深层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
“这种混在一起,分不出边界的感觉……别开玩笑!”
大梵妖王又看到了曲无劫的微笑,那个近乎虚无的影子后面,就是中悬夜空的月轮,二者气息贯通,无分彼此。“看到”这一幕,有如一个霹雳在脑中爆炸,震开了一个最要命的关窍:
“曲无劫你夺了……”
刹那间,一个不可违逆的力量封住了它的嘴巴。巨大的荒谬感满溢心头,大梵妖王想咆哮,又想大笑,可是它什么都没法表现出来,只有久远的画面,带着讽刺的色彩,涂染了整个思维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