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陪他们这一班小弟兄的是林岳那两个学生,沈千山和富察.肃宁。
贾环所在这一席除了贾家两个,就是戴家两个、史家三个、舒舒觉罗家一个,陪席的是沈千山。
因为席上贾环最年幼,沈千山对他最照顾,旁人亦多有谦让,贾环有些发晕。
他素来被祖母、父母、亲姐无视,被亲娘当枪使、被人厌、被人踩的。除了彩云之外,没谁真心对待过他。有贾宝玉在的地方,他从来只能缩在影子里;没贾宝玉在的地方,别人仍旧看不见他。
如今一下子被人重视,贾环颇不适应,更显得畏首畏尾。他看席上诸人,文采风流、各有千秋,愈发自惭形秽。
沈千山作为主人,看他如此,拍他肩头笑道:“环兄弟,不用拘谨。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些,书读得多些、见识广些,就好了。”说着讲起他当年第一次随父亲出门的糗事。大家纷纷附和着说自己的,席上的气氛复又热烈起来。贾环听了,和自己差不多嘛!心里安定许多,高兴起来了。
林家的宴会算得上宾主尽欢。唐果走得最早,吃过饭,休息一下,送了霜儿、湘云、探春礼物,便告辞回了畅春园。
晚上唐果睡得美着呢。当然想不到她这张脸又在口水男的噩梦中出现,吓得那位二次病倒了。
说起来,口水男也是自找。
他昨儿上午被吓晕,又让损友们嘲笑眼花,激起了“贵族”性子,非要到东城喜塔拉家的老宅去抓鬼不可。他发誓,要是抓到女鬼,必要那女鬼为奴为妾;若是抓到男鬼,必要他魂飞魄散。强拉他那一群好友一起去做个见证。
众损友拗他不过,约定次日午时,带着抓鬼的高僧、高道、萨满,多带仆从侍卫,大家一起去。
二十六午时,这一群人呼啦啦到了喜塔拉家的老宅。仗着人多势众,阳气正盛,踹开大门就进去了。
院子里干干净净。除了浓密的树荫之外,方砖铺就的地面上,一根草棍儿都没有。看得出是有人天天打扫。
难道这房子里住人了?
这帮人心里开始盘算,倘若住的是人,那么住到人家废弃的宅子里,显然不是有权有势的。兴许是私奔、逃跑的呢!真那么漂亮的话……嘿嘿嘿……
不光口水男,好几个花花肠子多的,都开始吞口水了。
抢着进了头进院儿正房,整齐洁净,没人。
二进院儿,一尘不染,没人。
三进院儿,看不着灰尘污秽,没人。
四进院儿,嚯!这个院子,布置得十分喜庆高雅,看着像新婚夫妇住的。进屋里一看,摆设家什崭亮如新,光可鉴人。床帐帷幔俱是大红,屋里还飘着优雅的兰花香。
屋里院外找一遍,没人。
往后去就是后园了。园子里收拾得规规矩矩,花儿开得好好的,看着就是经常修剪的。后墙上一段缺口,看得到外面的后街。后园就那么大,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各……各各各……位”,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响起,这些人脊背不约而同凉了一下,瘆人!谁呀?
他们同伙儿。
这小子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强自支撑,道:“你们发现没有?几……几……进院子,在咱们……进来……之前,好像……都没有脚印……这个花园……也是……你们看那边!”说着一指。
大家看过去,一大丛鸡冠花,看样子上午浇过水,周围的土地还很湿。最奇怪的是,好大一片湿湿的泥土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人家怎么过去浇得水,又咋回来的呢?
再看整个园子,土地松软,他们踩的地方都有脚印,可是他们没踩到的地方,一个脚印也没有。那些地方的花,却都是一看便知有人侍弄的。
太阳当空照,心里下冰雹。
一些个大男人开始上下牙齿打战。
不怕鬼,就怕心里有鬼,而且是越想越有鬼。
口水男年纪大些,又是他非要来的,死撑叫道:“道士、和尚、大师……”声音发颤而不自知。
众抓鬼高手上前,方想一展才华,突然各自一震,倒地。
众人大哗。
与此同时,天空变暗,阳光没了,漆黑一片。吓得这帮人哭爹喊妈,乱跑乱撞。带着的侍卫仆从不但没起到保护作用,反而起到了绊脚作用。一堆人绊在一处,滚成一团,黑暗中不知对方是人是鬼,太恐怖了!
“尔等人中孽障!我与爱妻泉下相聚,因妻烈夫义,得阴司特准,回妻子故园长居。尔等一再打扰,今又欲以我妻为奴为妾,害我魂飞魄散,实不可忍!人不义,莫怪鬼魂。你们这便下地狱去吧!”一个冷漠但是很好听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声音不大,可是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恶意,但闯入者心头全都划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