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是抚西额附李永芳的孙女,祖母是饶馀郡王的女儿。她身为汉人,身上却流着皇族的血,模样极其可人的。那时的后宫里没人比得上。再加上人家那做派气度,一身的书卷气,高贵文雅,连当时的仁孝皇后都甘拜下风。皇上十分宠爱她,有什么好东西,除了太皇太后、皇后,就属她了,皇后还要让她五分的。皇上在开始的两三年里一直没有宠幸她,可是,有个闲暇就跟她在一块儿。两人弹弹琴、作作诗,散步赏花,游园逛景,亲密得让人眼红。大家伙儿看不明白啥意思,就有那不长眼的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告刁状,呵呵……可真是太不长眼了……”
端嫔又陷入回忆之中,唐果有点儿发呆,理智说“别听了,走吧”,心底却有个声音小声嘀咕“听下去”。
“太皇太后根本懒得搭理。很多女人不懂,太皇太后不是最恨这种狐媚子的吗?怎么坐视不理呢?后来,辗辗转转的打听到太皇太后的意思,才明白了。太皇太后和跟前的老嬷嬷们说起了先头的孝献皇后。太皇太后说,世人都以为孝献皇后多受宠,日子过得多舒心,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先帝的性子最拗的,宫里那么多女人,全是为了这个那个目的娶进来的。蒙古女人最多,先帝烦透了。谁愿意在自己的女人跟前,还得时时刻刻当个木偶呢?孝献皇后适逢其会,得了先帝的喜欢,反而是她的大不幸。自她进了宫,过得是什么日子?先帝越是宠爱她,她便愈加的做小伏低。在婆婆面前‘左右趋走,无异女侍’,产褥期便在生病的婆婆面前侍奉;在宫人面前礼敬有加;在丈夫面前竭力适应。先帝喜汉学,她便习书法,先帝让她学禅,她便参悟佛法……刚生了个皇子,便被先帝当成了皇太子一样,这是好事吗?小皇子夭折,孝献皇后大病一场,从此不能生育,两年多便去了。可是在这两年多里,先帝和别人生了四子一女呢!唉!孝献皇后去了,先帝还曾经移情她的堂妹,后来这位被追封贞妃的,给先帝殉葬了。”
唐果听住了。她一直以为顺治皇帝专宠董鄂妃呢。对呀,皇帝好像有个五弟还活着。哎!电视剧害死人……原来传奇的爱情一点儿都不可信!难怪历史老师说,顺治皇帝废他那蒙古皇后,更多的是为了反抗多尔衮,急着和母族划清界线。董鄂妃死了,他不仅失去爱人,而且在反对派面前大败而回,所以才要出家的。
这个不是重点!唐果,人家影射你呢!
端嫔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听了这个话,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至尊至贵,可也是个男人,谁愿意老是对着拿棉被卷着的女人,做个专门生子嗣的木偶?咱们这位皇上,登基的时候权臣当政,妻族是最大的倚靠,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有背景的?即便奴才出身,家族都是内务府里有势力的。皇上想必厌烦了。除了鳌拜一伙儿,他正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时候,自然要换个新鲜嘛!李氏可比不上孝献皇后。论皇宠、论自身,都比不上。李氏太傲了!大家只等着她倒霉就是。这一等,等了将近十年。康熙十六年的时候,李氏蒙皇上宠幸不久,便无子封嫔了。那时候,她风光无两,谁能比得上?新皇后还得让着她。呵呵……可是四年后,康熙二十年,李氏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是死是活。可是我恰好知道,她死了,被下令勒死的。没墓地、没牌位,这个人就此没了。”
端嫔声音平淡,唐果却听得发寒。她知道宫中险恶,可接触的少,想的也少。那么受宠的人说没就没了……
“夜深了,我得回去了。”唐果起身告辞。
“是啊,早回早好。唐佳淑仪,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为什么?”唐果站起身来往外走。
“淑仪可知,我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女人!那年我16,陛下13。”端嫔略微激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
唐果应一声,走了。
“……钟期改听,伯牙驰琴;桑间绝响,濮上传音;萧史编管……”端嫔的吟诵越来越远。
月亮还是很圆很亮,可是唐果觉得周围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她有点儿冷。
七月十六的晚上,觉得看不清楚的人不止唐果一个。
林家。
“二爷。林义他们传回来消息,咱们的银票在通州出现。那个恶棍王贵在那里置了外宅。曲氏的原主人,那个姓刘的商人回了江南,如今在船上呢。没和啥可疑人接触。”
“嗯。曲氏有什么动静吗?”林岳问道。
“没有。一直安安分分的。小的们分析了几种情况,说出来二爷听听?”
“好。”
“第一种可能,曲氏这个事,就是个意外,正好让咱们赶上了。王贵是个恶棍,狮子大开口,想要趁机讹人。这个可能最小,眼下却不能排除。毕竟除了那一千两的要价,和他们出现的时机,咱们啥疑点也没找着。”
“不错。接着说。”
“第二种可能,曲氏和她那位原主人是一伙儿的。王贵儿是他们挑中的人,故意把曲氏卖给他,然后当街演那一出戏。王贵讹人,他们也没想到。姑娘心善,为了救人出火坑,花了那大价钱,反而合了曲氏一伙儿的心意。这么说,主要是根据王贵的表现,咱们说没那么多现银,也没带那些银票,要回府取,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要知道,大清刚立国的时候,禁止发银票的。近几年,当今圣上准了发官票,才又有的。一般人虽不了解,可是若他们真的有背景,就应该知道,官票是能追查的。王贵不但收了咱们银票,还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花。可见他背景有限。”
“这个确实有可能。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王贵是人家抛出来吸引咱们注意力的。”林岳道。
“二爷说的是。他们当初在街上演戏,一个丫头要出一千两的高价,就是怕有别人好心,在咱们之前将曲氏买走。收了咱们的银票,把咱们的注意力引到王贵的行踪上去,他们好瞅准空子干别的。这些日子,咱们府里进出的人不少,一一查过了。只郑春和王嬷嬷有些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