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去和三春坐在一处。
探春、迎春今日打扮得格外出挑些。惜春倒是一如既往的装扮,可瞧着也多了些热乎气儿,眼里有了神采。黛玉印象里的惜春,总是冷漠孤僻的,此时见她终于像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模样,惊讶之余,心里很为她高兴。
宾主说了没几句套话,便有客人上门。内宅的女客,来的是锦乡伯夫人徐氏、神武将军冯唐之妻刘氏以及素日里与贾家交好的一些家族女眷,也带了几个女孩儿,一个个珠环翠绕,分外的齐整。
一番客套之后,英武侯夫人佟史氏领着一双孙子女到了。
她的孙子已袭爵做了英武伯,自在外头和男客在一起。孙女佟慧比黛玉小半岁,跟黛玉、三春和几个姑娘一处聊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花团锦簇,热闹异常。
姑娘们在一边说说笑笑,这里史太君便向姚颖心道:“年轻的女孩儿在一起才有个热闹劲儿。先头儿你们家里总有事,玉儿脱不开身。我心里挂念,也没法子。眼下你进了门,自然用不着玉儿打理那些。这些日子就盼着玉儿来看我,哪知等到了今日,你们才得空儿。我打算留玉儿在家里多住几个月,好好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一愣,外祖母这话,是在挑理吗?留我住几个月,那就要在贾府行笈礼了。偏偏在这个场合说,不是挤兑二婶儿呢吗?
心中掂对着,留心听二婶儿怎样答复。
姚颖心笑道:“老太君是姑娘外祖母,姑娘尽孝是应该的。只大年下的,贵府事多,既要贺年,又赶上贤妃娘娘寿辰,老太君从早忙到晚,必是十分劳乏的,也就没来打扰。”
在座的都是人精儿,听这两人说话暗含机锋,都上了心。
姚颖心顿了顿,又道:“老太君要留姑娘在这儿,那是爱惜她。真应了那句话了,老人家眼里,孩子永远长不大。下个月十二姑娘就及笄了。初二日进宫去,宫里她姑姑传下话来,笈礼的事儿要亲自筹划呢!那一日的场面定是不小,不少规矩还得教给姑娘。算算日子,时间不大充裕,老太太要留外孙女儿,可得过了这段日子才好。”
史太君心中暗怒,但她被姚颖心钻了空子,又有唐果这尊大佛在上面压着,只得暗气暗憋。
遂道:“我这个外孙女儿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没了娘,一直在我跟前儿。我瞧着她,总是那个不大点儿的小丫头,操心这、操心那的,让她二婶儿见笑了。”
听史太君强调那“命苦”、“一直”,姚颖心抿嘴笑道:“老太君疼外孙女儿的心,没的说。咱家姑娘也确是个招人疼的。听她二叔说,她二叔刚进京那会儿,与唐佳夫人结拜了。唐佳夫人听说有这个侄女儿,催着她二叔给领去见见。可不是一见就喜欢上了?每年倒有大半的时间带在身边儿,上哪去都不忘领着她。连她二叔想要接回府住住,都不准呢!姑娘这几年走的地方儿多了,心境开阔,调养得细致,身子也好了不少,当真是意外惊喜了。虽说人和人讲个缘分,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姑娘惹人怜爱!”
史太君眼神一闪,笑道:“就是这个话儿!”
“娘儿两个当着亲戚朋友的面儿,只顾着夸自家姑娘,也不怕人家笑话吗?”王熙凤在一边插话道。
众人一笑,这茬儿算是揭过去了。
佟史氏笑着招呼黛玉:“丫头到姨姥姥这儿来。”
拉了黛玉的手,佟史氏笑对众人道:“玉儿当真是个让人爱的。下个月及笄,那就是大姑娘了。参礼人可都定了?主宾是哪位?论辈分和资历,除了她外祖母,可还有谁呢?”最后这句却是在问姚颖心。
姚颖心道:“听她姑姑说,赞礼是舒舒觉罗家的小姐。虽在待嫁,但定要去的。有司是通政使汪大人的夫人。主宾有几个人选,她姑姑还没选定呢。到时候,还请各位长辈、太太们到场观礼。”
佟史氏一愣神儿,笑道:“丫头的好日子,我老婆子肯定去的。”瞟了史太君一眼,俩人交换了个眼神。
众夫人太太听到这个配置,心里各有盘算,不提。
唐果和未来七福晋是上好的挡箭牌,功效一流,接下来的时间,姚颖心松快多了。
在贾家吃了顿饭,林家三口告辞回家。
谈起今日的宴会,姚颖心与刘嬷嬷说起佟史氏。
刘嬷嬷道:“看今日那阵势,诸位夫人大多带了女孩儿赴会,八成是英武侯夫人选孙子媳妇呢。”
黛玉一呆,怪道迎春、探春和那几个姑娘与佟慧总有许多话说,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那佟慧后来老是拉着自己问这问那,莫非……
姚颖心道:“我还纳闷来着,今儿这宴会怎么那么些女孩儿?你说得不错,是有些意思。”
刘嬷嬷道:“佟家小少爷已袭了伯爵,正妻只怕要嫡女出身才行。”
黛玉又是一惊。
那为什么迎春、探春两个还跟着……
迎春很少说话,探春很活跃。可她俩都是庶女。
又细想外祖母的言语作为,黛玉对自己心底那份珍而重之的亲情,越来越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