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霓裳逐晓风,天香国色总成空。可怜只有心难死,脉脉常留恨不穷。”
……
“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甚风光!只落得泪万行,愁千伏!我那妃子呵,人间天上,此恨怎能偿!”
……
戏台上唱的悲悲切切,戏台下听得兴高采烈。
“这《长生殿》端的是字字生香,回味无穷啊!听说曹寅请了孔尚任去,打算排个整本的?不知是谁扮杨贵妃呢?我瞧着没人能比这郦素缘强了。”
“可不是!这模样、这身段儿、这唱腔……无一不绝!当真是尤物啊!不愧是江南第一班吉庆班的台柱子!”
“尤物……嘿嘿嘿……”后面的话却是向猥琐无限靠拢了。
心裕眯缝着眼听众人议论,笑而不语,心思却慢慢飞出很远。
索额图府上今日高朋满座。索额图因在养病,只略应酬了下便回了后边儿。
这会儿银碟罗列,沉香馥郁,舞裙歌扇,宾主皆欢,自有一番兴隆景象,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与当年全盛时比,终究是差了些。
正琢磨着,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心裕几不可见的点下头,与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奔后面去找他三哥索额图。
索额图正美着呢。
喝着小酒儿,听着曲儿——也是《长生殿》,不同的是由家养的小戏子专门唱给他听。又有美人在一边伺候着。
见心裕进来,索额图挥退一干人等,“怎么没在前边儿?”
“宫里来消息了。”心裕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说道。
“什么事?”
“晌午那会儿,皇上派了太医给尚书房里的大、小阿哥和跟着的人都诊了脉,之后便散了学,命各自回家,独处一处,不准外出,也莫再与外人接触。”
索额图眼睛一亮,“这个架势……倒像是……”
“瘟疫!”
“瘟疫!”
兄弟二人倒是难得的一致一回。
“倘若果真如此……”索额图往椅子上一靠,“当真是天助我也!大萨满所见之事,又应验了一件!”
“不错。昨儿诚郡王府上大阿哥似乎是不大好,听说连诗会都取消了。我估计今儿这事和他有关。八成是什么疫病也未可知。”
兴奋过后,索额图道:“毓庆宫那边如何?太子长子不是进了尚书房读书吗?”
“正要说到这个。毓庆宫下午又传了太医,传的是吴南坡和费景,俱是儿科高手。”
“哦?!可是弘晳?”
“十有八九。”
索额图面上迅速闪过喜色,“让人仔细查,务必弄明白!”
“我已吩咐下去了,明儿早上怎么也能知道了吧?另外,有太医进了乾清宫一直没出来,御药房那边取走好些药材。可惜咱们的人没法儿靠近,不知是什么药。”
自倒了杯酒喝下去,心裕又道:“皇上早上还好好的呢,按理说不至于留太医守着……不过他这些天一直没断了药,脸色也不大好。看样子那大萨满说的真不是空穴来风。太子今年正月里的所有宴请一概推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管他什么意思呢……”索额图闭上眼,“皇上身体欠安是一方面,再者,住在乾清宫的主子也不止皇上一个。”
“用到太医的是唐佳氏?”心裕一愣。
“要是你前边儿说的,诚郡王家大阿哥得的是疫病,那唐佳氏就危险了。前儿听你嫂子讲,马佳氏跟人抱怨,说唐佳氏在御花园里遛豹子,吓着她孙子了。你嫂子说她是给孙子找脸呢,可至少说明,唐佳氏和诚郡王家大阿哥接触过。呵呵……若我猜测的没错……对咱们来说,又是一件大好事。”
“要是真的就好了!先打听着再说。鄂家献上来的那吉庆班,可还送给太子不送?”
索额图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笑道:“送!怎么不送?过些日子,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不得有个解闷儿的玩意儿?且先安置好地方,找个合适的时机送上去就是。”
心裕一笑,“行了,您先歇着,我到前边儿去。”说着起身走了。
索额图沉思半晌,心情大好,叫了戏子、美人来接着弹唱。
“给爷唱‘雨梦’那段。”
“是。”
“愁深梦杳,白发添多少。最苦佳人逝早,伤独夜,恨闲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