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阴谋诡计的时候,通常要在面前摆盘棋,棋盘上黑白厮杀,脑子里模拟敌我攻守。如此一来,不但想坏主意有了辅助工具,而且整体造型上也能提升到一定的档次。
索额图当然要随大溜儿。
他已经发呆N久,以至于格尔芬有点儿担心:老爹盯棋盘太久,会不会眼花?
没来由的羡慕起七弟,整天寻欢作乐,根本不理会家里家外的正经事儿,过得那叫一滋润。
“哼!”老爹给了个动静儿,格尔芬立马回魂。
“阿玛,宫里来消息了。直郡王果然如您所料,去向皇上请罪,并且给唐佳氏赔礼了。皇上又生了一场大气,传了太医。如今惠妃跟直郡王都在清溪书屋前头跪着呢。”格尔芬赶紧向他爹报告情况。
索额图倒不大在意这个,随意的听了,看格尔芬半晌,突然道:“羡慕起纳鲁的日子了?”
“呃……是。”格尔芬略显窘迫。
索额图往后靠在椅背上,“坐下说话。”
看儿子坐了,索额图道:“咱们家……总要留个根苗。”
格尔芬“腾”的站起来:“阿玛!”
这话太不详了……
索额图挥挥手:“坐下。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压不住事儿。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跟皇上作对,赢了还好,输了自是要倒霉的。你是嫡长子,素来跟着我在官场中前后奔波,阿尔吉善几个也是一样。坏了事儿你们哪个都跑不了。倒是纳鲁,从小就往庸碌无能上使劲儿,把自己装点得跟个纨绔子弟败家子儿似地,从来不沾官场上的事儿。估计皇上到时候不会把他一起赶尽杀绝。”
“阿玛,七弟……”
“一个庶子,混成他那样,也是个本事。放心,若是将来咱爷几个完了,他肯定能帮你们保住个儿子,不会让你们绝后的。也不枉你们这些年纵容他。”
格尔芬汗颜。
自己纵容庶弟吃喝嫖赌,安的可不是啥好心……
“我不在家好几年,你不是也没亏待他么,这就行了。我就是跟你交个底,让你心里有数。若是咱们成了事,纳鲁仍旧会是那个败不了家的败家子儿,绝不会往前走,这是他的聪明之处。我对这个儿子还是看得明白的。哼!庶子就要有庶子的道儿,心比天高不是好事儿!胤褆的例子这不在那儿摆着呢吗?看这回怎么收场!”
索额图转了话题,格尔芬觉得轻松不少,听他爹说起胤褆,忙问:“您说皇上会不会……”
“暂时不会。至少不会马上发作他。将来可难说了。胤褆心里打什么主意,咱们清楚,皇上未必不清楚。可他不愿意往那上边儿想!便是阿玛我,也不希望自己还没死,你们兄弟就不和、争家产不是?皇帝也一样。”
格尔芬冷汗,“阿玛言重了。”
索额图不理他,继续分析:“没想到这回让唐佳氏那个女人给嚷破了。这女人真够没脑子的。皇上十有八九得记她一笔,看着吧,将来有她受的。可她说的话,皇上也得警醒,对咱们却是十分有利。伺候了这位主子半辈子,我始终看不明白,当今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弱点在哪儿?喜好是什么?曾经我以为看明白了,结果被踢到了西伯利亚。吹这些年冷风,我也琢磨透彻几件事儿。咱们成与不成,就看我琢磨的对不对了。”
“请阿玛明示。”
“这一么,皇上对皇子、皇女们应该是挺重视的。先帝是怎么对儿子们的?他可只认董鄂氏生的那个是‘第一子’!再看看这位……哼!只不过有他那把椅子在,皇子们消停不了。有的他气的。各个皇子那里,不是也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吗?全给他掀出来。记住!做成他们兄弟互相使绊子的样子,挑得他们真斗起来更好。宫里的棋子也都动起来。胤褆那边,让咱们的人再加把火。”
“是。阿玛,胤褆那儿定是急得火烧火燎的。稍微加点儿火就得着。听咱们的人回来说,历阳子道长从胤褆那儿告辞之时,明确说过,天象有变,今上挺不过今年。且……”
格尔芬压低声音:“恐怕难以善终。”
索额图脸色一变,这老道说的,正和他密谋之事对上!与大萨满讲的出奇一致!如此看来,所谋之事,成的面儿更大了。
“历阳子哪儿去了?”
“就是这事儿邪门儿!胤褆眼瞅着他和他师父,谁知错眼就不见了!胤褆问遍了院子里的下人,谁都没瞧见那俩道士怎么出去的。咱们的人也弄不明白。听说胤褆一直到现在都闹着心呢。”
“那……还真是个有道行的人了……八成看胤褆是个莽夫,不值得一保,遁去了吧?且不管他!咱们眼下,联络满蒙亲贵才是要紧的,这就是我说的‘二’了!据我看来,皇上这几年对满朝亲贵时打压时放纵的,归根结底,应该是要削弱这些人的权力。你看看朝廷上的要害部门,还有多少是掌握在世家大族的人手里?”
“阿玛,可皇上对不少事儿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纵容得很,这……怕是很多人不会跟着咱们。”
“这才是皇上毒的地方!表面上看,好像皇上只是略微偏心林岳那帮子人,对亲贵们却是优容有加,实际上一点儿一点儿把权力都分走了!世家大族再不起来争,过得几年,大概在朝堂上没有立足之地了!那帮人都是老狐狸,近些年没少给皇上添堵。只差没人捅破窗户纸。这回林海的案子出来,让吴世荣再上本,把话说明白!皇上这是想把背景儿深、来头大的人尽可能多的赶出朝堂,谁让这些人主子多呢?那些个没背景的,自然更容易只忠于君主一人……”
索额图父子忙了个不亦乐乎,直郡王胤褆母子在清溪书屋前跪的凄凄惨惨。后来又加了太子及以下诸皇子。大家跪了两排,倒也颇不孤单。
谁让胤褆又把他爹气昏了呢?没人说他昨儿干的蠢事,他自己上赶子承认错误来着。
说自己被奸人蒙蔽,以为老爹被害,有人篡权夺位。情急之下,没顾上唐果是老爹目前身份最高的小老婆,冲撞了。没提唐果出示过可以要他命的玉佩。更加避开了违背皇帝那道圣旨和僭越太子的罪过。
因此挨了老爹一茶碗,脑袋上开了个口子,又连累老娘跟着跪门、兄弟们陪跪。
跪到中午,魏珠儿来传话:“惠妃娘娘、太子殿下、直郡王、诚郡王、雍郡王、五爷、七爷、八爷、九爷、十爷,各位请回吧。皇上醒了,唐佳夫人给求了情。皇上让直郡王回府思过,想好了,写折子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