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几句,然后拉着老婆火速离开现场。
贾元春醒来之时,已躺在床上了。首先觉着自己这后脑勺疼得厉害,用手一摸,一个大包。
正搞不清楚状况,忽听彩卉又惊又喜的叫道:“娘娘醒了,快让太医来看看!”
“彩卉……”贾元春想起来。
“娘娘且慢!娘娘,您现在可不能随便乱动!”彩卉连忙阻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您有喜了!”
贾元春一愣,“怎么会?我上个月明明……后来没再侍寝哪。”
“娘娘,奴婢也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个人体质不同,有人是这样的,有了身孕之后,还是会来月信的。娘娘您想想,您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一直没来?”
贾元春大喜:“莫非……这……”
正被好消息砸得晕晕乎乎,太医来了。
一番诊治①,确定两点:一,贾元春怀孕两个多月了。二,贾元春原本身体底子偏寒,如今又心事重,很容易流产,要静养静心才行。
虽说那两点不大让人喜欢,可贾元春有身孕这事,对贾家来说,简直大旱逢甘雨,太好了!
单只近来只能在大日子里出佛堂的贾王氏,便一下子趾高气扬了。自觉自发的给自己解除了禁闭。
贾家还专门办了个小型家宴,大家聚餐一顿,扫扫晦气。
家宴挺热闹,大家兴致勃勃,高谈阔论,很是展望了一番美妙前景。
美中不足,贾宝玉不在席上。
这位倒是很为贾迎春哭了一场,又赶上天气变化,刮风下雨的,重感冒了。至今还在怡红院里休养呢。
史太君心疼孙子,命鸳鸯捡了清淡珍肴、时令鲜果,送去给贾宝玉吃着解闷。又命鸳鸯自去疏散一会儿,不必急着回来服侍。
鸳鸯到怡红院完了差事,打发了跟随的婆子前头先走,自己贪恋大观园初夏的暮色恬静美丽,便缓步在园中闲游,闻闻花香,瞧瞧水景。
不觉逛到大观园东南,昏黄的夜色中,一缕呜咽低低的从回廊那边传过来。听着像是个老年妇女在哭。
鸳鸯微微皱眉。这声音听着十分苍老耳熟,哪位呢?难道有谁欺负了她不成?
循声过去,却见不远处一片空地上,有两人背对着这边跪在那里烧纸化钱。
鸳鸯非常意外。在园子里烧纸钱,这可是犯忌讳的,谁这么大胆子?
略略再走近一点,隐在墙后,听那老妇人哭道:“金钏姑娘,你莫要再来闹我老婆子。我也是无奈,并不是存心要害你。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知道了主子的机密,更不该让主子知道了这个事儿!唉!姑娘,做奴才的,嘴得严实点儿才行!你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彩云和环三爷的风流事儿来,谁还敢信你能保密啊?这辈子完了就是完了,姑娘赶快去投胎吧。投个好人家,记住喽!管好自己的嘴!”
她停了一下,又道:“姑娘,老婆子先礼后兵,若是姑娘再来闹,老婆子定要请高僧高道来拿你,到时候姑娘永世不得超生,可就怪不得老婆子了。唉!姑娘你还是消停了吧。老婆子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跟你结这样的冤仇啊!”
她说得多了,鸳鸯听声音认出她来了。
赖嬷嬷!
细思赖嬷嬷话中之意,饶是鸳鸯自来胆大,也脊梁骨发冷,头发根发乍,吓出一身白毛汗。
再看周遭的环境,心里寒意更甚。前面那片空地不就是几年前金钏投井的所在吗?!自那年金钏死在这里,井就被填平了。
说起来,金钏当时被赶出府去,原本应该住在后街上她家里的,怎会在这大观园中投井而死?她才被撵出去没几日,二太太那会儿正在气头上,断无人敢让她进园来玩耍之理。
这……赖嬷嬷说话的意思,金钏冤魂来找她……
主子的秘密……
赖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那……
鸳鸯不敢再想下去,屏住声息,悄悄后退,等到确定那赖嬷嬷两人看不见,才转身猛跑。
“哎哟!”
不提防撞了人,鸳鸯紧着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大老爷?!奴婢见过大老爷。”
贾赦才从病床上爬起来没几天,吃今儿这席吃的又窝火憋屈,早早的告退,心里闹得慌,进园散散心。被人猛的一撞,差点儿撞个倒仰,刚要发作,一看是鸳鸯,火儿又压下去了。
“鸳鸯丫头?你跑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回大老爷的话,奴婢刚刚……被草丛里的锦鸡吓一跳,冲撞了大老爷,请大老爷见谅。”
“罢了。快散席了,你也快回去服侍老太太吧。”
“是。奴婢告退。”
鸳鸯退着走几步,转身走了。竭力克制,仍旧是有些颤巍。
贾赦暗笑,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人儿,也终究就是个小胆儿的丫头。
领着小厮往前去,绕过回廊,一眼看见火光,方欲喝骂,赖嬷嬷的声音让他把话吞进肚里。
心念一动,一摆手,和小厮一起蹲下,藏在花丛后头。
“姑娘……钱我也给你烧了,话也说尽了。老婆子这就走了,你可别再来找我。咱们都是奴才,给主子办事身不由己。你就当多积些阴德也好,下辈子别做奴才。”
火光渐灭,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远去,赖嬷嬷两人走了。
贾赦动开了脑筋。
赖嬷嬷……
怎么把她忘了呢?老太太的事儿,她应该能知道吧?
还有鸳鸯……
贾赦蹲地上想主意,小厮缩在一边当透明人,俩人都没发现黄雀在后——贾珍离他俩不远,也正盘算这个问题。
注①:据说清宫太医给宫妃真病,因要避嫌,望、闻、切一概不能用。实际上是太医通过问宫妃身边的侍女,得出的结论。
咱这架空,就不讲究那个了。不然真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