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七月下旬起驾回京。没向着目标直线前进,顺便巡视京畿地区去了,走走停停。到七月末,还在河北境内晃悠着。
皇帝不着急,有人着急。
索额图亲自出马,去拜会太子胤礽。
虽然眼下跟从者众多,那些个被皇帝打击的家族纷纷归附,政商两界、军中宫里皆有响应者,架势浩大,但索额图心里很不踏实。
他已经有二十来天没接着有关阿日斯兰的消息了。当初说得好好的,两边儿互相呼应,之后各得所需。索额图富贵更进一步,阿日斯兰在西伯利亚建立自己的汗国。
双方一直信息畅通,怎么会失去联络了呢?便是他一向信服的大喇嘛,也突然没了踪迹。
动用各种关系好一番打听,终于弄到了最新的真实西伯利亚战况。阿日斯兰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自顾不暇。
索额图心“突突”跳得厉害。他没想到阿日斯兰完得这么快!
他原本也不认为阿日斯兰能成事,互相利用罢了。但他以为,有策妄阿拉布坦和一些个蒙古小部落给清军捣乱,那蒙古人至少能撑个一年、两年的。
到时候,他啥大事儿都干完了。
如今咋整?
后退不可能。他从被赶到西伯利亚挨冻那一天就开始策划这事儿,这么多年下来,好容易有今天这局面,放弃是白痴!
再说,万一阿日斯兰本人或者中间人、大喇嘛之中谁落入朝廷手里,自己这图谋岂不就暴露了?那时候可就被动了。
提前发动?趁着皇帝没回来……
太子那儿必须弄透彻了!
“殿下,老臣听说,十四皇子至今还跟着军队在山里转悠呢?”索额图放下茶碗,开始套词。
胤礽心中暗叹,道:“看底下递上来的折子,确实如此。十四弟这回跟着长了不少见识,成熟了许多。”
索额图觑着胤礽的脸色,笑道:“皇子去追剿不入流的山匪,怎么也是大材小用。千金之子戒垂堂,皇家的体面还是要的。相士说的混账话,哪里就能信了呢!”
太子脸色略微不自然了一下,“外叔公慎言。”
索额图站起来答了个“是”,复又坐下,转了话题:“太子殿下到今年,也将近而立之年了。”
换上回忆的表情,打亲情牌:“想当年,太子殿下还不到一周岁。那一日,皇上决定要立殿下为储君,奴才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下了朝,得了皇上恩准去探望太子,看见太子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透着无边的福气,怎么看怎么得人意儿!这一晃儿,二十七、八年……快三十年了啊!”
对着虚空发半天呆,又道:“三十年……唉!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呢?”
“三十年……”胤礽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外叔公也老了。”
索额图苦笑:“可不是?老臣已是将近七十岁的人了。没几天蹦跶头儿了。也没多少时间能给太子效劳了。”
“外叔公何必如斯伤感?罢了,且别说这个。外叔公近来都做什么呢?”胤礽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
索额图也来了精神,跟太子说起与谁谁谁见面,和谁谁谁关系越发的好了。
总之,老索很得意,人财滚滚来。门下三千客,造反有把握。万事皆具备,只差东风吹。太子一点头,龙椅换人做。
当然,人家说的隐晦又有感染力,极富煽动性,不是这大白话。
八月初,皇帝一行赴遵化谒陵。原定于谒陵完毕便直接回京,但京里接到传信,皇帝暂缓行程。
据小道消息,皇帝接了御史弹劾山西巡抚噶礼贪暴、草菅人命等十项大罪的折子,大怒,下旨将噶礼夺官、彻查。又因连日奔波操劳,身染小恙,所以停下休养几日。
因恭亲王常宁也卷入了噶礼的烂事,皇帝对这个兄弟的不满上升到一定程度,爆发了。下诏申斥他行为不检、降爵位为郡王。
常宁心怀怨愤,传出不满言论。见天儿的和一些个对皇帝不忿的皇亲国戚在一处喝酒、发泄。
裕亲王福全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噶礼是他表兄弟,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也觉着脸上发烧。又有个兄弟在那儿不要命的闹腾,懊恼担忧之余,他更加低调了。
八月初三,朝廷接到战报。西伯利亚清军大捷。阿日斯兰兵败,下落不明。
索额图愈发的坐不住阵。可惜西伯利亚过于遥远,音信难通,他实在是没法子知道阿日斯兰是死是活,是被俘还是逃出生天。
好在以往和他不睦的几位皇亲宗室,连同桀骜不驯的恭亲王在内,最近多多少少都缓和了与他的关系,明显是在张罗后路,让他心里好受许多,信心也足了些。
八月初十。
皇帝从遵化出发,返回京城。
看着銮驾远去,皇帝拉一把唐果:“走吧。咱们去天津府瞧瞧。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好啊。上回去是康熙三十七年,这都四年了,那里变化会很大吧?”
“嗯。更繁华了。”
说话间,夫妻俩上了一旁等候的车子。橡胶轮胎的,很适合走长途。
“只剩下弘晳和弘晖两个随大队走,行不行啊?”唐果想起俩小包子得知他俩被甩时,那副委屈郁闷的小表情,有点儿想笑。
“那俩小子鬼着呢,估摸着没问题。”皇帝写好一张纸条,卷成个小卷,吩咐人递进只信鸽来,亲手弄好,放走了。
“看来电报的发明还是没成功啊,这个是有点儿难度啊。”唐果感叹。
“是啊,失败好些回了。铜线好办,可那电池和电磁感应器太难做了。他们还在研究呢。”
“呵呵……听起来经费很充足嘛!”唐果跑到皇帝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皇帝舒服的闭上眼睛,笑道:“那可大部分都是果儿的功劳呢!不然我的改革也不会这么容易。银子足总是好办事的。”
“啥?我的功劳?哪有?”
“你忘啦?你从喀喇沁老马夫那儿得来的旧腰带,不是解开了藏宝图的秘密吗?藏宝图指示的三处宝藏,我只动用了一处,就已经足够所需了。军费、盐政改革的费用、鼓励发明改进的费用,都是从那里出的。我没动用国库里多少银子,不然还不定引来多少眼睛和嘴呢!”
“哦……”唐果拉了个长音,“我想起来了,年前你老说广昌、广昌的,宝藏就在那儿?”
“嗯。不过我说的时候,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我那时只不过是想引朗图那一帮人上钩而已。年前老九、老十他们去广昌,就是为了善后一些事。”
“他俩知道宝藏的事儿?”对这个唐果挺好奇。
“不知道。除了下一任皇帝和主管皇室、风纪的两位亲王,我不会让其他人知晓宝藏的存在。”皇帝道。
唐果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宜让太多人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