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回来的时候,情绪不是太好。在唐果面前竭力忍耐,先回报说东西都送到了,史湘云让她代为谢恩,又说了此行经过。
昨日唐果派人去之时,卫家太太郑氏领儿子去庙里上香了,没在家。听说有大人物派人来看儿媳妇儿,已是震惊。今日又见宫里娘娘和皇子福晋都给儿媳妇送来了东西,忙不迭的迎接、招待,殷勤得很。
薛宝琴透露出想和湘云单独说话儿的意思,郑氏才辞去了。
薛宝琴言语之间,对那郑氏稍有不屑。唐果暗叹,看来湘云这个婆婆真不怎么着。宝琴在宫里这些年,规矩早已烂熟,加上她本身个性和涵养,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湘云姐姐如今瘦得一把骨头,病得起不来床,跟当年简直是两个人。问她,只说是水土不服,养养就好了。奴婢不好直说,只说主子问她日子过得可还舒心。云姐姐言道一切都好,劳主子记挂。若是她起得来,或是明儿、或是后儿必来给主子磕头。又说她们家老爷明年即可调回京城,到时候倒能常去给主子请安,还请主子别烦才好。”
“你瞧着,这两日她可能起得来么?”唐果插话问道。
薛宝琴摇头:“奴婢看,难。后来奴婢悄悄问翠缕,她家姑娘到底过得好不好。翠缕言道,她家姑爷对云姐姐好得没话说,两人闲时吟诗饮酒,端的是神仙眷侣一般。云姐姐的夫婿擅画,于音律亦颇为精通,常带云姐姐出去游山玩水,弹琴作画,悠游自在。只老夫人难缠些,总是抱怨云姐姐不曾有身孕。甩脸子不说,还多方难为她。又总说要给儿子纳妾,那卫公子却又百般的不愿。到头来这笔账往往又被记在云姐姐头上。那卫夫人已明着说云姐姐善妒不贤。云姐姐却从不辩解。”
宝琴苦笑:“奴婢也没法儿再问,只得回来了。”
人家本人说日子过得舒心,咱还能干啥?见朋友见出这么一出闹心事!
唐果和薛宝琴面面相觑,只能暂时撂开。
让宝琴下去休息,唐果自己又琢磨一会儿。
这卫若兰到底啥意思啊?
古代版的无性婚姻?
那倒是跟你娘说明白好不好?
史湘云看样子是甘心给他瞒着了?
算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别人少插手。管不了再说也没理由管。
唐果无聊巴拉的吃过午饭,睡醒午觉起来,给黛玉、灵芝分别写了一封信。
问问黛玉的情况,别的啥也没说;给灵芝的那一封,除了问病情,又让她派人出宫瞧瞧紫芝,再就是关注下大虎、二虎。这两只不能跟她来,送到温泉庄上去了。
尚未将信封好,皇帝已进院了。夫妻俩说说话,皇帝休整一下,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皇帝跟老婆提起了视察堤防的事儿,唐果也因此了解,卫若兰的堂伯父卫溢做着漕运水师营水师提督,从一品。
漕运部门向来是重要所在。几百年来,通过京杭大运河从南往北运粮,可以说,漕运一出事,北京城就得挨饿断粮。
卫溢这个水师营又是皇帝在康熙三十五年新建,那是实实在在的紧要位置了。他儿子便是临清同知卫若梅,也就是八福晋提起的刘氏之夫。
对八福晋联络卫家妇人的举动,唐果也就更明白了几分。不过皇帝说良妃跟卫溢的亲戚关系其实挺远的,前些年良妃没这么风光,卫溢也还没出头,两边多少年不来往了。
还是那句话,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差不多是真理。八福晋夫妇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见见说说话儿,表示记得有这门亲戚,别的啥也没提。人家两口子行事特有准儿,不会让别人瞅着像拉拢外臣似地。
第二日,皇帝稍稍闲下来,领着唐果在临清转了一圈。确实,这是个繁华又繁忙的地方。
八月十一,御驾起行奔济南。
史湘云到底没能挣扎起来,直到唐果离开她也没出现。只送了些特产和自己往日亲手做的针线来,又在信里谢恩告罪。
唐果和薛宝琴难免又叹息了几声。
御舟遥遥远去,送行的大小官员各归各位。
临清城靠运河的一处豪宅里,一女子在三楼倚窗远望,幽幽叹道:“富贵莫过帝王家,从古至今莫不如此。便是再节俭,那份气派也是旁人无法比的。只可惜,浩荡的船队,也只见孤独罢了。”
“姑娘,时候差不多了,您还去不去拜访姨太太啊?”
“走吧。”
那女子缓缓关上窗子,微微冷哼一声:“哼!古来帝王多寂寞……是么?”
三辆马车从豪宅出来,驶向卫家。
郑氏十分高兴。她一辈子只生两个孩子,卫若兰养大了,另一个女孩儿三岁上出天花夭折,对跟女儿岁数仿佛的外甥女儿一向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