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雍郡王府。
胤禛很长时间没这样不淡定了。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无法静心,见天色已暗,仍旧没有信使到来,心里暗暗发急。
转到桌案后坐下继续等。
枯坐半日,拿起笔来,默写《心经》。
小时候他是个急性子,皇帝便是让他练字写心经磨练来着。
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心头逐渐安稳了些。
“王爷,显亲王世子来了。”管家高福轻声在外头回了一声。
胤禛放下笔,显亲王世子衍璜已从门外进来了。马马虎虎打个千儿:“给四叔请安。”
胤禛这个堂侄今年十四虚岁,于他亦侄亦弟。且衍璜为人清静正直,身上丝毫没有贵族子弟的跋扈贪靡之气,胤禛很欣赏。论起来,显亲王丹臻已死,衍璜应当袭显亲王爵位。但如今有八旗兵役制管着,衍璜须得过了那一关才行,因此一直做着世子。
衍璜自小得了胤禛眼缘,俩人感情好,私下里一直这么着。
胤禛最一板一眼讲究礼数的,跟他却另一样儿,“坐下说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蹭饭呗。”
胤禛脸上透出一丝笑意:“高福,让厨房做显亲王世子爱吃的那几样来。”
“喳。”高福得令去办。
衍璜道:“四叔,怎么瞧您这脸色,不大高兴啊?”
“偏让你瞧见了!”胤禛轻斥,表情却又柔和了一些。
衍璜想了想:“是南巡的事儿?四叔是担心那白喉疫症?”
胤禛叹息:“也不知到底怎样了。汗阿玛日夜操劳,不知圣体安康与否。弘晖已五日未曾来信了。”
若非情势严峻,弘晖断不会为避嫌不写信。又或者,弘晖染上了?不能啊……那样的话,早该来消息告知了。
胤禛很不安。老爹和儿子,哪个也别有事!
衍璜沉默无语。
胤禛自己醒过神儿,见他那个样子,倒笑了:“你这会儿不说宽慰我,做那憋屈样子给谁看呢?”
衍璜抬头瞧胤禛一眼,“四叔,跟您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四叔对江南甄家有所耳闻吧?”
胤禛颔首,“知道。这回苏州的鸦片案子,那甄应嘉不是主犯之一么。”
衍璜转着手上的扳指,转了好几圈,停下,极低的声音说道:“他最小的儿子,叫甄宝玉的,秘密来京了。”
胤禛在他说江南甄家之时已上了心,这时听他说甄宝玉,心里隐隐猜到一些,却又抓不到重点。只看着衍璜不说话。
衍璜不抬头,接着转扳指:“那甄宝玉模样一等一的好,今年十九岁了。与原来荣国府贾家的贾瑛贾宝玉同年、同貌。”
胤禛手指微微一颤:“李代桃僵?!”
他站起身来走了几趟,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衍璜听:“据我所知,甄应嘉贪渎之罪是有的,对鸦片流入睁一眼闭一眼,但并未参与走私。若查实了,其罪当诛,查抄家产。这甄宝玉也犯不着找替死鬼。除非甄家做下了灭族的大罪孽!难道……此事查清了,必要报给汗阿玛知晓!”
回身看衍璜,还在那儿转扳指呢。头不抬眼不睁,假睡。
胤禛略一思索,叹道:“衍璜,你有话直说,跟四叔还藏着掖着吗?”
衍璜睁开眼睛:“四叔不问侄儿是如何查知此事?”
胤禛道:“你若说,我便听。”
衍璜笑叹:“四叔……罢了!与四叔明说了吧。江南甄家、王家都有侄儿府上的眼线。而且埋得还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