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蓝将军。”文垚说了一句,而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合适,忙又说起自己对守麦杰迪城战中战死这么多将士的心痛之情,解释自己为何语气不大恭敬。听到这话,蓝珍的眉头才舒展开。
“蓝将军,刚才那是城中的刹帝利辛格?将军召他何事?”文垚又问道。
“只是劝说他投靠大明。他已经答应了。我打算任命他为麦县县令,殿下以为如何?”蓝珍道。
“好。”这都是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都商量好的,除了达卡城和恒河沿岸的重要城池,其他地方都交给当地的婆罗门教徒或佛教徒来掌管。文垚当然没有意见。
“殿下,正好殿下来了,我打算与殿下商议一番之后如何用兵。”蓝珍又道。
“从麦杰迪城一路向达卡城打过去,再分兵四处占领孟加拉国全境即可,还有什么可商议的?”文垚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孟加拉国之兵已经损失了大半,剩下的战斗应该十分简单,没什么好商议的。
“殿下,可不是这样简单。沙阿与他手下最信任,也是最能打仗的将领逃回了达卡城。虽然人马损失惨重,但根据探听来的消息,沙阿丝毫没有坐等灭亡的打算,又招募数万天方教徒为兵为将。刚刚征召的将士野战当然不成,但用来守城也不差,恐怕未必能够轻易夺取达卡城。”
“至于其他城池也未必能轻易平定。大明对天方教徒的打压举世皆知,所以天方教徒万众一心要抵抗大明天兵。孟加拉之地虽然仍有许多婆罗门教徒,但天方教徒人数已经比婆罗门教徒要多,在许多城池更是多很多,若是他们坚决抵抗大明天兵,想要平定孟加拉国全境恐怕会旷日持久。”蓝珍说道。
“那依蓝将军来看,应当如何做?不对天方教徒进行打压是万万不成的。不仅因为这是父皇之命,更因为分给孤的百姓需要田地,不打压天方教徒,哪里有足够的田地分给百姓?又哪有足够的钱财让百姓安家?”文垚说道。
说起这话,他就想起之前在京城时,允熥向他介绍印度的情形,和当问如何治理孟加拉的时候允熥对他说的那句‘汉印分制,表面相等’这句话,以及前几日允熥提前算好日子,派人给他送来的如何治理孟加拉地区的书信。
在书信中,允熥写道:‘孟加拉之地与印度其他地方不同。印度大多数地方都是婆罗门教徒更多,但唯有西北部与孟加拉是天方教徒更多。所以治理这两地的法子与治理其他地方的法子不同。
首先当然仍要打压天方教。天方教的思想对任何国家都十分有害,若是大多数百姓都信了天方教,他们就会更加听信教中的毛拉而非官府之人,必定对抗官府,所以一定要打压天方教。
若想打压天方教,首先就要在攻灭孟加拉之战中尽可能多杀死天方教徒青壮,所以不必急切攻克达卡城,可作出北上攻打达卡城之势,迫使沙阿不敢分兵各地,将主力集中起来驻守达卡城。我军留一部在达卡城外坚守,其余将士攻打其余城池,打破城池后将城中的天方教徒青壮全部带走,送往他地干活,或秘密杀之。以减少天方教徒的人数。待最后再攻打达卡城,攻破城池后借口使者被杀或被囚,屠戮城内的天方教徒。这样一来,孟加拉内的天方教徒必定大为减少。
其二,就是团结当地的婆罗门教徒。婆罗门教徒虽然对大明掌管印度也会有所阻碍,但比天方教徒要轻些,可以暂且倚重他们。
第三,就是如何对待迁居过去的汉人。汉人当然要倚重,但孟加拉人烟繁茂,数十年内汉人人数必定远远少于当地人,切不可因倚重汉人让当地的婆罗门教徒心生不满。所以要实行汉印分制,但表面相等之策。
所谓汉印分制,即任命汉人官吏管理汉人,任命婆罗门教徒官吏管理婆罗门教徒,若是汉人与婆罗门教徒发生纠纷,则由来自两方的官吏共同处置。
表面平等则是至少从法律上汉人与婆罗门教徒的地位相等,而且迁居孟加拉的汉人在表面上也实行种姓制度。当然,只是表面上实行种姓制度,实际上仍然是中原原本的制度,普通不担任任何官职的农户与普通士兵是首陀罗,商人与工匠是吠舍,将领与文官是刹帝利,宗室是婆罗门。除了‘婆罗门种姓’,其他‘种姓’互相之间都可以转化,士兵立功升为将领就能成为刹帝利,农户考中科举做了文官也能成为刹帝利。
‘文垚,印度人烟之繁茂不下于大明,孟加拉尤甚;而大明现下人口不多,能够迁移至印度的百姓更少,恐怕终你一生,你的封地上汉人都少于当地人。所以在表面上汉人实行同当地人同样的种姓制度十分要紧,这能使得当地的婆罗门与刹帝利认为你延续当地传统,更容易统治婆罗门教徒。但你定要记得,万万不能在汉人中真的实行种姓制度。’
‘你或许会问,若是如此,为何不将所有汉人都定为高种姓,比如刹帝利或婆罗门?反正汉人人少,就算全部都是刹帝利或婆罗门不事生产,也不至逼得当地百姓活不下去。这是因为随着汉人逐渐迁移至印度,早晚有一日汉人人数会十分多,若是全部都为高种姓只能逼得当地原本的高种姓婆罗门教徒带领低种姓之人造反;而且若是所有汉人不事生产全凭他人供养,就会像蒙元时迁居中原的蒙古人一般,就连骑马都不会了,竟然被造反的农户打得溃不成军,竟然要倚靠从草原征调南下之并将平定叛乱,但最后仍然赶出中原。为使你之后人能一直统治孟加拉,定不能如此。’允熥当时写道。
其实写到这里,允熥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满清八旗。八旗就是完全不事生产,由朝廷供养。满清朝廷的本意大概是让八旗子弟不必为衣食忧愁,可以全心习文练武为朝廷效力,但最后的结果是九成的八旗子弟成天什么也不干,就靠着朝廷旗里发的旗饷过日子,只是提笼架鸟吹祖宗,即使勉强拉出去打仗,虽然忠心不成问题,但战斗力一点儿没有。有八旗这样的例子在前,他当然不能让所有的汉人都变成婆罗门教徒的高种姓。只是这个例子他没法与文垚说,只能以迁居中原的蒙古人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