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和三姑坐在一起聊了好一阵子。昀蕴身为公主,就算出了宫可以与命妇交际,但那些人面对她说话也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得罪也不敢意见与她相左,她有些话也不能说,这样聊天很没意思。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人,昀蕴当然愿意多多说话。
但聊天总有结束的时候。她们说过一个话题,昀蕴侧头一看,见到窗外天色已经略有些暗下来,只能意犹未尽的说道:“敏儿,姑姑很想留你在府里住一晚,但皇兄要你晚上一定回去,现下又到了酉时,姑姑也只能送你回去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敏儿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惊讶。她也有些不舍,但想想父亲的话语,她也不敢耽搁,只能站起来说道:“侄儿确实该回去了。”
“姑姑送你。”昀蕴也站起来说道。
“岂有让长辈相送的道理?姑姑赶快坐下不必相送。着下人送即可。”敏儿忙道。
但昀蕴执意要送,敏儿推脱几句推脱不得,只能让她送了。
一边送行,二人又聊起来。“三姑,你既然这么喜欢同家里人闲聊,何不在得空的时候入宫与母亲闲聊?”
“既然已经出宫嫁了人,就不能像过去未嫁人时那样了,会让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咱们家?我请父亲治他的罪!”
“谁也不敢公开笑话,但背地里笑话,或者说一些语带双关的话,也让人够受得了。”
“既然不是公开笑话,那有什么打紧?背地里笑话不去理他就是了,至于当面说语带双关的话,当宗室是吃素的不成?必定要报复回去。所以日子不是照过?”
“你还是年纪小,而且也没有成婚,等你成婚后就懂了。”
“什么都是成婚后才能懂,真没意思!那我要是一辈子不成婚,岂不是一辈子都懂不了?”
“哪有女子一辈子不成婚的,快别说这样的话!说这样的话对你的名声可不好。你现下虽有些肆意妄为的名声,但毕竟无关名节,世人还不十分在意,毕竟宗室与一般人家不同。但这样的话传出去,对你的名节恐怕会有碍,可不能乱说。”昀蕴认真叮嘱道。
敏儿不大赞同昀蕴的话,正要出言反驳,但这时忽然有一名小厮走过来,走到一名侍女身旁说了句什么。侍女听了面上显现出惊讶的神色,走过来同昀蕴说道:“小姐,姑爷回来了。”
“他现在就回来了?”昀蕴惊讶。‘一个多时辰前传话回来晚上会晚些回家,也不必预备他的晚饭,可怎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三姑夫回来了?”敏儿并不知晓一个多时辰前萧涌的传话,听到侍女的话马上说道:“既然三姑夫回来了,侄儿总要拜见过姑父后再走。”
“这却是应当。”昀蕴回过神来,出言道。
“那就去向姑父请安吧。”敏儿拉住昀蕴的胳膊,让侍女带路去拜见萧涌。
“广陵今天来了府里?来拜见你姑母?”见到敏儿,萧涌出言道。
“一是拜见姑母,也有事情要借姑母姑父的家里与人说话。”
“是了,你姑母同我说起过,是你一个姓唐的侍女与廷益(于谦字)的婚事吧?就连侍女的婚事都如此关心,足以让众人知晓你的仁善之名。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宗室的恩典可不能这么轻易施予。”
“是,侄女知晓。”敏儿答应道。
她们又说了几句话,敏儿提出告退。萧涌当然不会挽留,昀蕴心里也有事,就答应了,吩咐管家送一程。敏儿愣了一下,正为三姑没有再送她略感惊讶,就听昀蕴问萧涌道:“你不是传话回来说晚上会晚些,不必预备你的晚饭么?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发生了一件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的事情,同钱庄有些干系,所以我以为今晚会忙碌些。但没想到半个时辰前官家派人传话,说我们不必忙了,钱庄会很快恢复稳定。既然官家这样说了,我们还忙什么?谁愿意一直留在衙门里?当然就要各回各家。”萧涌道。
“又发生了什么事?”昀蕴好奇的问道。
“是朝鲜的事情。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大了解,据说是朝鲜国王搞出了什么动静,好像是要废立太子,不,世子。这事和大明没有直接关系,但与官家定下的规矩背道而驰,所以消息刚刚传来,得知此事的官员即十分在意。因朝鲜的钱庄与大明的钱庄有往来,钱庄总行会也在谋划将朝鲜的钱庄划入钱庄总行会管辖,所以和我办的差事也有了干系。不过干系不大。”萧涌并不十分在意地说道。
“什么,朝鲜废立世子?”与他的态度相反,昀蕴和敏儿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而且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吓了萧涌一跳。“你们怎么这么惊讶?广陵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两个女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郑重的神色。废立世子,这可非常重要的事情。大明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允熥就是在嫡长子、嫡长孙都故去的情况下以嫡次孙的身份继承皇位,再加上有过一次与藩王有关的叛乱,对于继承制度十分坚持。朝鲜现在的世子就是朱芳远的嫡长子朱褆,不论改立何人都是违背了嫡长子继承制,这是允熥绝对不会允许的。
“父亲一定不会允许朝鲜国改立世子,必定会下旨申饬!”敏儿说道。
“若是朝鲜国真的要改立世子,皇兄定然不会放任不管。只是我觉得很奇怪,朝鲜国君不会不知晓大明对此的态度,而且也知晓皇兄不会放任,为何还要改立世子?现在的朝鲜世子很差么?”昀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