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孙膑不由看向芸姚,问道:“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地主和贵族都心悦诚服,同时又超越血脉关系的规则呢?华夷之辨,兼爱,仁义,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其实超越血脉规则肯定要干掉世袭贵族,但孙膑毕竟是战国人不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还是希望贵族和地主共存。
“为什么不全都要呢?”芸姚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三者并不矛盾,不是么?稷下学院百家争鸣,其实百家之说法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都是盲人摸象,看似针锋相对,但完全可以取长补短。”
“盲人摸象?你是墨家之人?我听说墨者朋天下擅长求同存异,不但兼爱,也会吸取儒道之长,灵活运用。”孙膑觉得芸姚说这些是墨家之言,可惜墨家之言是最受批判的,君主不喜欢墨者的约束,百家不喜欢墨家的包容,所以纷纷批判墨家。
“是的。”芸姚确实是墨者。
“墨者只存在于乡野,难以进朝堂,你若是墨者,我不能推荐你,否则君主会不高兴,你也会有生命之忧,因为稷下学宫都会以你为敌。”孙膑的话说明了墨者在高层是多么不受欢迎了,某些墨者为了富贵,只能隐瞒自己墨者身份进入庙堂,终身不言兼爱。
芸姚并不在乎,天下是百姓之天下,庙堂之上才几个人?掌握百姓才掌握了天下,齐国畏墨者如洪水猛兽,怪不得他们发动不了地主,也不看看现在的地主都推崇兼爱么?
反过来想,就是因为墨者能发动地主,所以王公贵胄才害怕啊。墨者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进入庙堂振臂一呼,那这齐国不是又要改朝换代了?姜齐变成田齐,难道田齐还要变成墨齐么?
因为墨者确实厉害,所以才要严防死守,不给他们发声的通道,把墨者挡在乡野之间,免得一睁眼自己被墨者取而代之了。
王公大臣的恐惧是事出有因,对墨者的严防死守也是有的放矢,并非因为王公大臣昏头,而是他们清晰地意识到墨者的能量远远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墨者反制。几百几千年的世袭贵族,这点政治直觉还是有的。
诸子百家对墨家的害怕则是因为墨家海纳百川,他们的主张很可能会被墨者吸收消化改进反向输出,儒家和道家受到的影响最大。
现在很多儒生和道士同时也自称是墨者,他们节用节葬和墨者完全一样,已然是被同化了。墨者反对奢靡,这也很不讨大家的喜欢。诸子百家中不少人都是朝着封侯拜相去的,做墨者却只能干最累的活、享最少的福,吃力不讨好。
“但你也不能否认,不同主张是可以求同存异的,是可以并存的。遇到外人的时候,大家就需要华夷之辨,遇到困境的时候我们就需要仁义自觉,我们的生活也不能没有目标,所以终极目标就是兼爱天下,建设天下为公的大同之国。”
听芸姚这么说,孙膑不由点头,不能再认同更多。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苦恼地说道:“单学一门学问就已经很难了,如何再融会贯通,灵活运用呢?我想墨者也只有极少数才能如此大才。”
点出了关键问题,那就是怎么做到?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是文盲的战国时代,如何传播复杂的融合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