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疑问的语气,小小的惊讶,以及更多欢乐的笑。“宁哥你想多了,那个保安是自己人啊,听我妈说的,当时这里早关门了,靠他才把大门打开的,然后放这些在外面流浪的人进来住。你看大门,没有一点被破坏的迹象吧。”
我跟他有样学样,惊中笑疑:“啊?~”
他继续说:“他脸上的伤,听说是有一天闯进来了一个疯子,好像还穿着病号服,各种狰狞,大喊大叫,还拿着根不知道哪搞来的半截甘蔗,见人就敲,而且还奔着人的头去的。就很像那种游戏里有智慧但是不吃人,专门就锤人的丧尸。然后商场蹭住的这群人里面,不是老人小孩都有么,小孩看到他槌人,哭着喊爹娘,他爸妈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听说当时还有个大爷跑的过程中摔了,这两个其中一个即将要被他爆头了,保安听到动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跟他干,拼死的劲,就是在这过程里受的伤吧,然后又有几个人年轻人来了,围到一起,才把他轰了出去。”
我又:“啊?~我还以为是被那些人打的。”
周旭学我一块:“啊?~这里有好几家店的钥匙还是保安主动找来给他们开的。谁会这么傻,这商场又不是他开的,现在也没人发薪水了,他还保卫个der。”
我:“啊?~......也是哈。”
周旭凑近,我闻到他身上一股臭洋葱混合咸鱼的味道。
“你多久没洗澡了?
他好像有些尴尬:“......忘了,我们那总是停电,水的话就比较稳定。”
(几乎同时)我:“那你不洗?”他:“一直都是停的。”
“哦......”我想了想。
“澡堂你去过吗,我昨天刚去,不过现在应该水不热了。”
他没有犹豫:“没事,不去了,洗澡还好,实在不行我还能去河边随便冲一冲。唉,现在主要是沦落到用冷水泡面就有点伤。你试过吗,就是怎么泡都泡不熟,到最后只能硬吃了,那感觉,怎么说呢,吃进肚子里怪恶心的,但是如果不泡水直接像之前我们在饭堂吃干脆面那样的话,又好像不够饱......”
想到今天出门前,家里那吸溜吸溜的水龙头:“我家好像也停了。”
“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它有一丢丢,黄,感觉像是泥水,又好像不是,”我没想好怎么形容更贴切:“反正就,稀黄稀黄的。”
“......你渴么,我包里有水。”
“还行,不用。”
他看了一眼我身后背着的吉他:“谁现在出门还背个吉他?”
“五楼有个琴行,偷的。”我说完才有感到好像这个地方可以有些得意。
“可以,可惜我对乐器没兴趣。”
我轻松地回道:“我原本也没兴趣啊。”
他好像恍然大悟:“对哦,你原本只是想追张琪才学的吉他,舔......”
我握紧拳头举高,佯装生气,他见况立马笑着招架:“不说了不说了。”我也跟着笑出声来。但是,一想到小姨妈和张琪都没回复我,心里又开始有些失落,同时想起来校庆演出被取消的事,更是伤心。接着我第一回跟周旭透露心事,倒起苦水。
“唉,准备了这么久,校庆说没就没。开始我还很烦,现在觉得,算了咯,都世界末日了。
他跟着感慨:“是啊,我还准备给你打call的。”但是紧接着又阴阳怪气地问我:“对了,你怎么还一下戴眼镜,一下又不戴眼镜的。”
我印象中他明知道我没近视,这样问肯定是故意的,于是全方位地配合他来损我:“对,因为我本来就没近视,听说张琪喜欢戴眼镜的男生,我才开始戴的,我的镜片都是平光的,我装的,我虚伪,我不要脸,满意了吗。”
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收敛,还进一步地嘲笑我。
“看吧!”他突然站起身:“舔狗!”
我打不到他,也起来勾着他的脖子:“你再说?”
周旭举高他那只受伤的手看似求饶:“宁哥宁哥,不过讲真啊,你想嘛!她是个粉头,整天跟黄嘉欣(同桌)聊娱乐圈的八卦,追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小白脸,就算你戴十副眼镜,你不是明星,人家会喜欢你么......”实则还是在明嘲暗讽。
见他求生般地又看了我一眼:“不说了不说了,当我没说好吧。”接着又用一种像哄小孩的语气,边笑边说:“我快要回去集合了,还是你要我多陪你一会?”
突然想起这次采集的正事,我叹了口气:“不用陪,你知道这的仓库在哪么?”
“什么仓库。”
“就是那种大商场卸货上货的地方。”
周旭摇摇头:“不知道,没去过,不过一般应该都是在最底层吧,或者最角落?这里好像有负二。唉,不过你也不用想了,那些人又不傻,我觉得应该扫过了。”
“嗯,那你要回去了?”
周旭确认自己的书包有没有拉好:“回了,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下一个地方,哪?”
“不知道,看他们怎么安排吧,没有的话可能就回家了。”
“现在外面下大雨啊。”
“啊?我来的时候没下的。”
“现在不知道停了没。”
“嗯,你帮我看看现在几点,手机我爸妈开着闪光灯当手电筒拿去用了。”
我摁了一下手机侧键:“四点多了。”
“这么晚了啊,溜了溜了。”
我问他:“可是你没找到吃的,你爸妈会不会说你。”
“没事,他们知道这不怪我,我们都打算实在没找着就找亲戚借点呗,总有办法。”
“嗯,也是。”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你不觉得这话很蠢么。”
“我妈总这么说。”
“好吧,我尊重你妈,不蠢。”
“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刚说完,周旭从他包里掏出几根脆脆鲨,说不定还是我当初在学校里给他的那几根。
“拿着,走了。”
“干嘛,我还欠你一箱脆脆鲨呢。”
“爷大方,走了。”
我觉得他有点变了,以前他明明那么抠,现在这种关头居然还给我脆脆鲨。我确实有些饿,包里又没带吃的,伸手接过。但是面对这种友情才会产生的物品,我又不好意思极了,寻思着能让场面不那么过于温情。
“等我,下次还你两箱。”
“可以。”
他转头走了。不知为何,我突然就动容了(想起另一张杀人名单里排列第九位是周旭,虽然是开玩笑写上去的),我对他喊了一声:“周旭。”
周旭转过身来:“啊?”
我捂着口袋里的匕首,内心中挣扎,眼睛有些湿润,看向他:“我有预感学校不会再开学了,你觉得咱俩还能再见么?”
周旭又走回来,还捶了我一下:“才过这么一段时间,就变得这么娘炮了啊。”
我试探性地问道:“世界就要毁灭了,你怕不怕?”
他站那想了想:“我妈好像挺着急的,我爸倒是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至于我嘛,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想这个问题吧。”
......听到他正和家人待在一块呢,说不定他跟家人一起死,才是最幸福的。要是我只救了他只身一人复活,到了那边,跟我一样是个孤儿......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挺难受的。同时,又突然联想到:那对于已经杀掉的人呢,我是不是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让他们到了新世界后感到孤独呢。原来我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想明白。果然,要拿匕首指定地复活一个人,这真的不是一件拍脑袋就干的事。
我决定收手,只是回击了一句他刚嘲讽我是舔狗一事:“天天想着填肚子,怪不得这么胖。”
“喂,你不要人身攻击啊。”
“你说我舔狗就不攻击了?算了,不跟你扯,快走吧。”
“我真的走了,你不会哭吧。”
“滚。”
临走前,他好像突然又变得正经,用绑着绷带的手作“布”,盖住另一只手的“拳”,带有几分庄重和江湖气。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好久没和人这样聊天了,还真不习惯。
刚刚那一番话里,肯定很多都不是自己平日在学校时的作风,估计他也意识到了。算了,无所谓,好像也没什么好丢不丢人的吧。我继续搜刮这大型商场底下的超市,原来还有负二层?
我怀着侥幸,寻找通往下层的路。